第70章
在她倒下之前,神代轻柔的声音继续道:“今天就是出云会议的最后两天,来之前我遇到了大国主,他特意询问荒神工作进展,希望稻穗神不要辜负荒神为你遮掩的苦心。”
连大国主都已经知道了吗……!
稻穗神趴到满桌木牌上:“我知道了……”
*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神代在这一侧闹出来的动静。
他在被风神乙比谷拉着在出云逛了两天街,几乎累得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清晨半梦半醒感觉到神代在门口轻声询问他是否醒来,正想起身开始工作,就被神代劝了回去。
他既然说了无事,中原中也就安心地睡了回笼觉。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中原中也一夜无梦,睡得极香,醒来时大脑还有些空白,拉了拉单薄的白色云纹内单,拉着被角坐起来,长长打了个哈欠:“神代,你在门口吧?”
这句话如同一句允许进入的信号。
神代自觉地拉开房门,灵力把本就整洁的房间简单打理得一尘不染,把窗下的风铃挂起来,随后走到中原中也面前。
风铃被风吹得作响,中原中也从被褥上挪开,方便神代把床铺收起,自己拨了拨头发,正想去拿衣服,又被神代拦住。
神代自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伸手去拿帮他整理睡得不整齐的单薄白色和服,很有条理地报着一日的行程:
“我已经把稻穗神分摊过来的工作整理完毕,过于琐碎的事情可以由我完成,其余按照重要程度分过类别——请您不要乱动——大国主遇到我时我向他表明您近日的辛勤劳动,他想在最后的酒宴后单独邀请您,您意下如何?”
中原中也被他弄得有点痒,随便“嗯”了一声。
神代又拿来他的和服外袍与羽织,为他披在肩上,结好绳结后,半跪在他身前,将手绕过他的腰际,认真地俯首打理腰封。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神代长得垂落至地面的淡金发,忍不住道:“我上次,还有上上次,不是都和你说过,不用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麻烦你。”
神代闻言停下来动作,肩头安静地起伏片刻:“我的动作哪里让您感到不舒服了吗?”
“那倒没有……之前在神社的时候说了多少次,结果你完全没有听进去啊。”中原中也面露无奈,“你是我的神使,不是我的仆人,话说现在连仆人也不会做到这一步了吧。”
神代摇摇头。
“神明的事务繁忙,式神生来就被赋予了服务神明的工作,弥补神明的不足,照顾每一个角落。如果不能做到这些工作,我就无法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中原中也已经快要把这段话背下来了,表情逐渐趋向于无,正想继续拒绝,就看到了神代的表情。
青年式神的异色双瞳,看人的时候专注得惊人。
中原中也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好像就要碎掉一样。
“如果您能够享受的话,为什么要拒绝我履行自己的意义?特别是在出云会议上,所有神明聚集,您作为大国主之下最受推崇的神,我理应做到这些,才能让您不被人低看,受到屈辱。”
……神代的大脑中,好像有一套逻辑完善且自洽的“神使的使命”。
他每天恪守着这样的责任感与尊卑观念,就算中原中也已经和他相处很久,也完全说服不了他,有时甚至还需要依靠猜测来做阅读理解。
而最让中原中也头疼地就是,一旦他想要不喜欢或者直接做出推拒的动作,神代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发自内心地认为神使就是他唯一的身份,而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他唯一的价值,只要无法完成,他的精神就会崩坏掉一样。
但他又不会恳求中原中也一定接受他的所做所想,只要中原中也表现出一丝不喜,他就会停下来动作,像现在一样,虔诚地看着他,等待他收回刚刚的话语,重新应允。
……中原中也不是没有见过与神代诞生方式相同的神使,但好像从来没有听说他们有这样的使命感,怎么神代的性格这样执拗。
中原中也向来吃软不吃硬,对神代这种做法完全没辙——也包括现在,他捂住额头,叹息着再次妥协:“回到神社之后就不要这么做了。”
大概……他猜,这孩子只是想让自己在会议上表现好一点吧。两天而已,忍耐一下算了。
神代也继续补充:“在没有人祭拜的时候,我会的。”
中原中也:“……不要得寸进尺。”
神代看着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消失了,只是看着中原中也,保持着安静。
只要不回答,下次荒神就会继续妥协。
毕竟,他比谁都知道,中原中也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神明。
*
神代口中的酒宴,是每次出云会议结束后,为了款待安抚所有辛勤劳动的神明而特意设下的宴席。
身为神明之首,大国主本人的日常状态却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尊贵凛然。
中原中也与风神乙比古还有土地神御影坐在酒宴旁的虚空中对酌。
风神乙比古是一个粉色头发穿着时髦的神明,而土地神御影有着快要极肩的淡金发,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是温和。
这两人是诸天神明中与中原中也关系最好的两位,也是最初发现诞生在边缘地区的幼年期中原中也、把他带回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