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苏梦枕:“……”
  顾惜朝仰头望天。
  诸非相总是说一出是一出,我行我素,即使见面的次数不多,顾惜朝也已经习惯了。
  一个半月前,诸非相说要踏青,逮着顾惜朝去山间踏青,掰了几根树枝回来后随手插在院子里;一个月前,诸非相说要种花,寻商人买了花苗种在院子里;半个月前,诸非相买了颜料,在院墙上乱涂乱画。
  树苗来了兴致浇点水,花丛感兴趣的话铲铲土驱驱虫,院墙上的画偶尔路过随手添上几笔……
  太过我行我素,看得多了便有种他做什么都不令人意外的心态。
  苏梦枕见得少,他头一次遇见诸非相这样的人,呆在原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却发现说什么都没必要。
  他只觉得笑着说出这番话的诸非相实在是很有意思,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同时也明白为何有些见过诸非相的人会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必定欠揍,而由诸非相做出来虽然同样欠揍,却不令人反感。
  ——因为他是诸非相。
  苏梦枕的笑容终于显得真挚了许多。
  即使治不好病,能结识诸非相这样的人物,倒也不虚此行。
  第25章 未来探花他债主(九)
  城东的宅子又有了一位新的住户。
  诸非相实在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看出苏梦枕罹患重疾,收下借条之后便答应为他看诊。
  “药钱另算,没钱还得写借条。”
  诸非相的话堪称冷酷,一点儿也不近人情,但苏梦枕莫名地想微笑。
  “我知道。”
  “你病得不轻,按理说早该一命呜呼,淋过雨之后还活蹦乱跳着实让我有些惊讶,坦白讲,我不能彻底根治你的病。”
  诸非相作为大夫时果断又直接,他懒得迂回曲折地抚慰病人的心思,与其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倒不如一开始便告知病人事实。
  苏梦枕神色微敛,默默颔首。
  若说他不想变得健康是不可能的。
  每至寒冬腊月,天气严寒之时,苏梦枕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如烈火灼烧,疼痛得难以忍受,却除了咬牙忍耐之外别无他法。
  寻医问药十数载,苏梦枕从记事起便与药为伴,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吃药的地方。
  宅院里住客寥寥无几,谁也不是话多之人,苏梦枕来之前宅院内常有三人,他来之后院中便常有五人。
  诸非相为了替他看病,终于有了把这宅子当家的态度,一日能见两面。
  顾惜朝为此心情复杂,练剑时剑势凌厉猛烈,显出几分情绪。
  练完目前所学的招式之后,张厚心上前点出他不太稳当的几处动作,随后贴心地安慰他:“大师心地善良,慈悲为怀,医术精湛,救死扶伤,苏公子罹患重疾,大师自然会为他留在家里。况且,你能见到他的次数也变多了,应该高兴才是。”
  顾惜朝:“…………”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懂得已经很多,已有了自己的主见和看法。
  对于张厚心安在诸非相身上的溢美之辞,顾惜朝有一小半部分并不大赞同,并且总觉得奇奇怪怪有哪里不对劲。
  “我当然高兴。”
  顾惜朝这般说道。
  坦率地承认想法对顾惜朝来说是件难事,但张厚心有种引令放松的魔力,是位好师父。
  “可你的剑感觉不太高兴。”张厚心困惑地问道,“莫非是我感觉错了?”
  “……不是不高兴。”顾惜朝略有些窘迫地道,“我只是好奇大师为何会替苏公子治病……我甚至不知道大师会医术。”
  红袖的病有城里的大夫诊治,诸非相看红袖的病不难治,便懒得多管,有些事不是无能为力,而是看是否愿意。
  而很多时候,钱财能解决的问题算不得大问题。
  至于苏梦枕这位病秧子,他重病缠身,诸非相纯粹是想看骄傲的少年欠他人情。
  彻底痊愈是不可能的,襁褓中染上的病若是不及时治疗,会影响到寿命和生活。
  诸非相没有什么奇幻能力,他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
  但这些顾惜朝和张厚心都不知道,对诸非相的所有行为动因他们都一无所知,即使明白诸非相我行我素,却无法理解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厚心陷入沉思。
  作为曾经被诸非相救于水火之中的倒霉蛋,他倒是知道大师会医术。
  大师的医术确实精妙,但不太温柔,饶是连杀手生涯里吃遍苦头伤痕累累的张厚心也疼得死去活来。
  “为何要好奇呢?”张厚心问,“大师做事自然有他的理由,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顾惜朝张了张口。
  张厚心似有所觉,问道:“……惜朝你,莫非只是羡慕苏公子能与大师朝夕相对?”
  顾惜朝:“没有!”
  张厚心:…………
  *
  苏梦枕着实有些冤。
  尽管他是诸非相的病人,但和主治大夫一天也见不到几面,尤其是在诊治判断病情的那两日之后,苏梦枕便一直在喝药、药浴、喝药、药浴之间循环。
  他见张厚心的次数,比见主治大夫诸非相的次数还要多。
  张厚心兼有为诸非相打理药材的活计,明白小徒弟的心事后,便打算领着顾惜朝一起帮忙,好告诉他其实苏梦枕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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