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陆家大郎有朝福粮肆的东家替他奔走打点,姓杨的还有他老姑替他证清白,你呢?”
“这盆污水怕是要结结实实淋你一身了。”
“这事儿闹的这么大,一定案,不是绞刑就是流放,你在莲花镇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得罪了那么多人,都要报应在你妹子身上了。”
“啧。”
彪形大汉收起了棍子“瞧你这么倒霉的的份儿上,再宽限你两天。”
“反正你死了,我们东家有借条在手,你的祖屋、小妹,都是我们东家的。”
旋即,又状似无意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古话诚不欺我。”
“程家姑娘的事儿,总要有人背锅。”
“走!”
彪形大汉挥了挥手,幽深狭长的巷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陈四瘫软的跪坐在地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眼神满是戾气。
他丝毫不怀疑追债汉所说之话的真实性。
碧玉巷程家姑娘的事儿,姓杨的只告诉过他,而小妹的身份,在莲花镇也鲜少有人知。
他是永胜赌坊的打手,干的都是些得罪人的肮脏事,怕连累到相依为命的小妹,早早就把小妹送到了邻镇表亲孤寡阿婆家中。
外人眼里,他跟小妹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恰好,一次醉酒后他说漏了嘴要去青山镇看小妹,从那之后,姓杨的就知道了内情。
两件事一结合,就是姓杨的在坑他!
姓杨的可真是好样的。
借了高息的印子钱赖在他头上,糟蹋了清白人家的姑娘大祸临头也甩锅给他,连他小妹的消息也敢透露给那帮无人性的追债人!
他都不敢想,一旦债务和黑锅都结结实实压在他背上,小妹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本身就不是个好的,自然也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想到这里,陈四儿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姓杨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陈四儿脸上不见丝毫迟疑犹豫,唯余目眦欲裂的愤恨。
鼻尖轻耸,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酒气和尿骚,手掌撑着墙站起来,垂首低眉,快步向家中走去。
朝福粮肆。
他没见过朝福粮肆的陆东家,但小妹去县城绣庄送绣品时见到过。
小妹说,朝福粮肆的陆东家是个既体面又厉害的人。
说起陆东家,小妹眼里是发着光的。
既然是个体面人,他这副邋遢样不见得能见到陆东家。
所以还是先回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再去求陆东家指点一条明路为好。
天蒙蒙亮,陈四儿就从莲花镇启程进城了。
踏入昌河县城门时,天已大亮。
聚仁医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聚仁医馆
朝福粮肆尚未开门,就排起了长长的队,透过微微支起的窗户,能隐隐约约看到头发花白的大夫在小心细致的抽检着当日售卖的米粮,以确保其品质与安全。
陈四儿讶异。
传言竟是真的!
朝福粮肆的陆东家真真是好手段好心思好魄力。
是啊,有这般手段、心思、魄力,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陆大郎身陷囹圄呢。
陆大郎要脱身,程芷失身要有定论。
在姓杨的和杨老太的颠倒黑白下,他这个声名狼藉的恶棍打手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不行,他不能出事。
陈四儿人绕到粮肆的后巷,敲响了那扇三尺宽的小木门。
“陆……”
门应声而开的一瞬间,陈四儿脱口而出。
在看清眼前人时,唇齿间的话又咽了下去,小心翼翼道“您是?”
这位年轻公子,像极了雪后的冰凌,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银光。
还是氤氲着浓浓墨香的冰凌。
是个读书人。
与之对视,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阴沟里的臭虫。
陈四儿并非未曾与读书人有过交往,那些郁郁不得志的穷困书生,以及屡试屡败、蹉跎一生的老秀才,他们在憋闷之时,偶尔也会选择前往永胜赌坊寻求释放与慰藉。
就比如镇上的范秀才,总会选择在赌坊人流最稀疏的时间去赌两把,试试手气。
酸腐又抠搜,还自以为清高,这是他最深的印象。
原来,这才是读书人的气度和风华。
不自觉地,陈四儿的头压的更低了,背也更弯了。
“陆垚,朝福粮肆东家的二哥。”
“敢问您贵姓?”
陆垚声音平淡,不见欣喜不见鄙夷。
可偏偏是平淡,让陈四儿感受到尊重和平等。
“免贵,小……”
“我……”
“在下陈四儿。”
陈四儿显得异常局促不安,面颊滚烫如火,言语间结结巴巴,更为窘迫的是,他竟连如何自称都感到无所适从。
“陈公子。”陆垚颔首示意“不知陈公子所为何事?”
陈公子?
陈公子!
陈四儿只觉得头顶上空如同绽放了一片绚烂的烟花,光彩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有人叫他四儿,有人叫他小陈儿,有人叫他四哥,还从没有人叫过他陈公子。
陈四晕乎乎的,绞尽脑汁尽可能文绉绉道“在下有关于莲花镇碧玉巷程芷姑娘的消息,欲告知陆东家。”
“还望谢陆二公子代为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