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就是胡举人。”
“祈永八年,九月九,亥时一刻。”
“民女被父兄送进了胡举人河湾巷的宅子。”
许县令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惊堂木,神色讳莫如深。
胡举人,有举人的功名,又有殷实的家境,人脉遍布州县,在府尹面前也颇得脸面。
一桩小小的诱骗案,牵扯进数不清的人。
一瞬间,他真觉得惊堂木烫手。
孙志晔泄愤报复之举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许县令抿抿唇,思绪百转千回。
公堂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你提及胡举人,意欲……”
程芷听出了许县令的未竟之语,抢先道“民女无状告胡举人之意,只为回应杨泼皮的谩骂。”
“年少失贞,非民女所愿。”
“所以,这不足以成为杨泼皮无赖无罪的理由。”
许县令嘴角一抽,欲言又止。
无状告之意,却声音清亮干脆的犹如伴随着寒风飘下的絮雪,让人无法忽视。
程芷,到底想做什么?
许县令眸光幽深,不着痕迹的多打量了程芷两眼,心中疑窦更盛。
县衙栅栏外,陆明朝轻呼气,搓了搓冰冰凉的手,眼底锋芒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暗色。
程芷的那句父兄将其送入了胡举人河湾巷的宅子,令她心头又寒又惊。
程夫子啊,德高望重教书育人的程夫子。
程芷的兄长,在莲花镇也素有贤名。
撕开冠冕堂皇的遮羞布,露出的是狰狞恐怖的真面目。
倘若程芷状告陆磊一案落下帷幕,程芷依律受到诬告的惩处后,有心为自身讨一个公道,争方寸立足之地,她会为程芷寻最好的讼师。
有这样的父兄,倒不如脱离程家。
就当是她突然间烂好心了吧。
遥遥的,陆明朝似是能看到程芷掌心握着的梅花。
嗯,非要给烂好心找个借口的话。
这枝没被程芷扔掉的野梅花也可作理由。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程芷的名声毁了。
可捏着程芷脖颈,钳制程芷呼吸的大手也被切掉了。
程夫子再也没有资格叫嚣着要将程芷浸猪笼了。
见你心悦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见你心悦之
这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明朝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审理,她知道,案情明了,大局已定。
陆磊清白要分明了。
陆明朝拢了拢大氅,撑开素油纸伞,朝着县衙巷子外的马车走去。
而她也隐约能猜出程芷没有攀扯玉弦公子和张晟的原因。
还是那句话,立住困顿挣扎可怜人的设定。
且,攀扯也无甚大用。
陆明朝撑起一把素油纸伞走过县衙外的长巷。
大氅随风鼓起废物,远远瞧着宛如漫天飞雪中绽放的一朵娇艳之花,美丽动人。
尚未走出深长的巷子,素雅的油纸伞上已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风一吹,卷起了雪花絮絮。
跃过油纸在,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落在黑发,久久不化。
陆明朝抿唇轻笑,好玩儿似的随意伸出指尖轻轻戳戳了油纸伞,覆在油纸伞上的雪花宛如被摇晃的梨花树,沿着伞边簌簌落下。
可能这就是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在巷子口,谢砚身着一袭玄色大氅,手持一柄暗色油纸伞,静静伫立。
陆明朝怔了怔。
只觉胸腔内似有一股炽热之物,灼热滚烫,令人难以忽视。
好像,有些记不清几日未见谢砚了。
她并未刻意铭记,也未刻意计数,更未曾有过传说中那般望穿秋水的深切思念。
谢砚有事要做。
她亦有事要做。
可小别后乍一重逢的这一刹那,她清楚的意识到,她是惦念谢砚的。
没有望穿秋水的思念,是因为安心和信任。
陆明朝嘴角漾起的笑容浓郁灿烂。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矫情的站在原地,等着阿砚朝她走来。
玄色大氅使得她的阿砚身姿越发俊美挺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赏心悦目。
不远不近,四目相对。
谢砚似是读懂了陆明朝的心思,眉目柔和,撑伞迎了过去。
“明朝。”谢砚微微侧身,站在风吹来的方向。
陆明朝仰头抬眸,指着自己的胸腔,笑颜如花,温声道“阿砚,见你心悦之。”
她的嘴,不只是用来据理力争的。
她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都可以诉诸于口。
谢砚的耳垂和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宛若桃花初绽,难以确定是由于寒风侵袭,还是由于内心的羞涩所致。
他一手紧握伞柄,另一手则将陆明朝的手温柔地包裹在掌心之中,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宛如湖边晶莹剔透的冰凌,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清澈透明。
是凛冽寒风与湖水拍打的不期而遇。
不言,胜万言。
“阿砚,你都不好奇程芷状告大哥一案的最近进展吗?”
谢砚笑道“必是如明朝预料。”
“明朝笑就是答案。”
陆明朝轻哼一声“阿砚的笑也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