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陆垚选择了一赌。
  来日,若谢砚和怀谦的大仇真能得报,义无反顾下注的陆垚就是惊天一赌,足以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而谢砚,有朝一日会去北地握兵掌权,增大这盘赌局的赢面。
  一墙之隔。
  夜风沾青衫。
  陆垚倚窗而立,望着小院里清寒又热烈的两株梅树,神色肃然又坚定。
  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实际上扎着最深的根,生着最旺盛的志向。
  读万卷圣贤书,怎会没有生民立命之志。
  可陆明蕙的存在,意味着他的志向会一次次的折戟,最后沉埋黄沙。
  莫说志向郁郁不得展,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他和陆明蕙的旧恨,陆明蕙与陆家的旧怨,是他必须要直视应对的。
  寻常路,永宁侯府的千金挥一挥手就能堵死。
  他、陆家、只是蝼蚁。
  他不愿,不想。
  所以他赌。
  陆垚知道,以谢砚的谨慎,那番话也是特意让他一听的。
  否则,留在小院里的隐卫早就露面了。
  博一博,又何妨。
  他陆垚,落子无悔。
  就像朝朝所言,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也是无恙之基。
  与其赌陆明蕙的心性仁慈,他更愿意将赌注下在谢砚身上。
  风挟着凛冽的梅香,裹着雪粒拍打在陆垚脸上。
  伸出手指,捻起雪粒,安静的注视着雪粒在指尖融化。
  陆垚轻笑,眉眼五官瞬间鲜活。
  仿佛清雅的水墨画骤然上了颜色一般。
  陆垚听着一墙之隔的逐渐安静下来的屋子,阖上了窗户。
  谢砚。
  舒愿。
  能去之结伴通行,是他之幸。
  陆垚并没有刻意控制关窗的声音,因而谢砚和陆明朝听的清楚分明。
  陆明朝无奈勾唇。
  这就是陆垚的选择。
  良久,谢砚抬起头,红红的眼尾,亮晶晶如碎星的眸子,一眼望到了陆明朝心里。
  “明朝,我不会冲动,亦拿陆家冒险的。”
  陆明朝揉了揉谢砚的眉心“是生死相依。”
  她信谢砚所说不会冲动冒险。
  谢砚最冲动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眼下是谢砚,是经历漫长逃难,艰难困苦才勉强活下来的谢砚。
  知道生的珍贵与难得,也体验过死亡临身的恐惧。
  “阿砚,万事万物都是发展的,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也许,真就得偿所愿了。”
  谢砚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看着陆明朝一山肩膀处能捏出水来时,眼神飘了飘。
  谢家儿郎,流血不流泪。
  可在明朝面前,他是谢家儿郎,也是谢砚。
  谢砚轻咳两声,声音里还染着未散去的沉闷哽咽,细听又能听出丝丝缕缕的羞赧“明朝,衣衫湿湿的贴着不舒服,你,你换身中衣。”
  陆明朝:……
  哭完了,想起衣衫湿湿贴着不舒服了。
  心里想着,陆明朝也就这样开口打趣。
  谢砚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刚才的谢砚是数年前,年少的谢砚,与我这个遇到猛禽凶手仍能面不改色的猎户有何关系。”
  闻言,陆明朝挑挑眉,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耻而后勇。
  知仇而悦生。
  仇恨根植心间,更应轻装上阵。
  “屋里炭火烧的这么足,哪里需要特意换身中衣。”陆明朝语气轻快,不甚在意道。
  滴了眼泪,又不是浇了瓢水。
  谢砚摇摇头,还是从墙边的圆脚木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柔软的中衣。
  “你先换。”
  “我去厨房烧火,煮一煮从街边带来的羊肉汤。”
  “陈伯说,很鲜很鲜,我就趁你睡着去买了些回来。”
  陆明朝含笑应下。
  在谢砚推门的那一刻,一阵风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涌入,导致烛台上的烛火瞬间熄灭。随着房门的关闭,火苗又逐渐重新聚集,重新照亮了室内。
  陆明朝换好衣衫,又重新扫了遍谢砚整理总结的人手和产业。
  在阅后即焚和存入空间超市之间,陆明朝没有多做犹豫,选择了后者。
  悄无声息间,呼啸的寒风里弥漫起香浓鲜美的气味。
  陆垚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我也要一碗。”
  香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陆明朝的肚子适时唱起了空城计。
  夜更深了。
  香味散去,人声渐歇,万籁俱寂。
  翌日。
  陆明朝站在朝福粮肆外的石阶上,看着长街上的积雪,行人马匹不断打滑,暂歇了着急前往道观的想法。
  要知道,孙志晔寻的道观又远又僻静。
  嗯,比小红帽的外婆住的地方还偏僻。
  小红帽要担心是否有大灰狼出没,她要担心走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是否会车毁人亡。
  较之昨日,天更冷了。
  排队买米的百姓大都缩着脖子双手叉袖,哆哆嗖嗦,一说话,白气缭绕。
  陆明朝冷的打了个寒颤,回到粮肆里,斜靠在铺着软垫的摇椅上,听着买米百姓闲聊家常。
  莲花镇,张家欲卖名下良田,正在寻价高阔绰又爽快的买家。
  对于地主员外来说,良田、庄子、佃农是安身立命之本。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