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带路上吃吧。”
  我把早餐塞给他,“是现在就要走吗?”
  陈九关掉手机,提着一兜早饭坐回餐桌旁,“吃完走。”
  ******
  我站在客厅的窗户旁,吹着外头的冷风,目送着陈九上了一辆商务车,车越行越远……
  那天晚上不出意外地我失眠了,我打开灯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不怕死的打开了陈九的卧室门。
  床铺铺得整整齐齐,我睡一晚应该不会被发现,反正我们连用的沐浴露都是一个味道的。
  接连两天我都无精打采,每天到点上学,下了课就随便找个教室坐着玩手机,一天的课结束了就打车回家。
  严旭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行尸走肉了。
  我说我哥去外地比赛了。
  严旭冲我翻了个白眼,说我那样子像是被交往几年的女朋友甩了似的,双眼都无神了。
  第三天的时候,我在英语课上接到一通电话,是清江的号码打来的。
  我按掉之后想了想又去厕所回了过去,接通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请稍等。
  电话又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王锦打来的。
  他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抽噎,语序也不连贯,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顾…呜呜呜…宗…呜呜呜…袁奶奶……她…”
  “奶奶…奶奶怎么了?”我声音抖得厉害。
  “死了。”
  犹如晴天霹雳,我有一瞬间的耳鸣。
  “那...联系陈九了吗?”
  “我奶奶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赶回来。”
  我没回教室,直接出校门打了辆出租车回清江。
  这太突然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有和奶奶保持联系,明明在视频里看起来状态还很好,怎么会突然就…
  我靠在车窗上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只是在做一个梦吧。
  我闭上眼再睁开,划开手机最近通话仍然是医院那个护士的号码。
  “小伙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打开车窗透透气吗?”司机师傅说。
  我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自己,满脸煞白,额头全是汗。
  我打开和陈九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我早上发的:早安,新的一天,距离回家还有两天「撒花.jpg」。
  我不敢想象陈九现在的反应,明明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握着手机删删改改,最后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现在赶去医院,有事给我电话。
  ……
  我到急诊室楼下的时候,王锦抱着膝盖坐在大门口,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陈九到了吗?”
  王锦点点头,“他叫我在这等你,他在楼上办理手续,婶婶也在。”
  我浑身无力,上前摸了摸王锦的头,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们上去吧。”
  至少这个时候我想陪在陈九身边。
  我在楼梯口看到了吴婶,她说奶奶的身体今年开始急剧恶化,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但她们一直瞒着陈九,奶奶不想一把年纪还折腾着做化疗了,就想着活一天是一天。
  今天早上小伍去奶奶家的时候,奶奶躺在床上已经没知觉了,送来医院抢救无效,医生说是肺栓塞猝死。
  吴婶第一时间给陈九打了电话,他就立刻赶回来了。
  我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过道里看到了陈九,他垂头坐在椅子上,周身是压抑着的低沉气息,他只是疲惫地坐在那里,与医院过道来往的人群隔绝。
  我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拉拉他的衣摆,很轻声地说,我来了。
  我抓过他的手,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易,他的手冰冰凉凉。
  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我,眼里带着血丝,他的眼神很飘渺虚无。
  可我却感觉到了他的痛苦,沉默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我伸手顺顺他的背,希望他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不管他是否需要,我都会在,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陈九,吴婶说…是在睡觉的时候…奶奶,”我紧紧握着那只手,“也许不会疼。”
  陈九只是长久的沉默,他任由我把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任由我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抹干眼泪,又不停地顺着他的背,明明是自己在哭,却先安慰起了别人。
  直到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开口很沙哑地说,“我去办手续。”
  那一天,陈九很安静地奔波在医院这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办理手续,联系殡仪馆。
  他家没什么亲戚,最后的告别仪式也非常从简。
  老萧和陆沅也来了,告别仪式就在殡仪馆很小的一个厅里举办的,我看着躺在那里的奶奶,脑子里全是那个温和慈祥的老太太。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只有当你真的体会到的时候,才能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残忍。
  我们跟着陈九坐着租的小客车回家,陈九走在最前面抱着骨灰盒,这是我看过的所有陈九的背影里,最无助最痛苦的一次。
  那天陈九抱着骨灰盒在奶奶的房间里坐了一个晚上,我们隔着一道门,他在门里,我在门外,我知道他需要空间好好的独处,所以没有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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