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哦,你是说那个害得你骨折的小姑娘?”蒋浔之质疑的口吻。
“我老板刚放了我一周假。”
蒋浔之满意地点点头,外企这点做的很好,非常人性化。
“舟舟,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一周之内不碰工作。”
就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以来,蒋浔之发现陈靳舟按部就班的日常里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对生活毫无期待,仿佛生活丢给他什么,他都能坦然面对并接受。
蒋浔之想帮他找到生活的意义,同时也去寻找在这段关系里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我需要他,但不意味着他一定需要我。
说来也好笑,蒋浔之自己都是在精神病院里找到活下去的力量的。他第一次发现舍不得死,他有很多的贪恋,这些欲望和留恋都和陈靳舟有关。对方是支撑他一次次熬过黑暗和绝望的曙光。
从没有人教蒋浔之如何正确的爱一个人,他过去二十八年的时光里,得到的一切关心和优待都建立在蒋家这个巨大的身份光环下。
陈靳舟说:“有什么不行的呢。”
“那我们去山里吧。”蒋浔之的思维突然又跳跃起来。
“你不用工作吗?”
“明天是周五,我请三天假,我们去山里住一周。”
陈靳舟抬了抬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胳膊,试图中断对方的奇思妙想。
“正好去山里静养,带着医生一起去。”蒋浔之笑意盈盈,“你总是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拥抱大自然。”
“我不去。”陈靳舟觉得他是个天才,只有天才会提出叫一个骨折病人去山里。
“舟舟。”蒋浔之盯着他,他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神深邃明亮,语气真诚且坚定。
这人当时能追到陈靳舟,多少也沾了点这张脸的光。
“求你了。”他说。
——
“你说你在哪儿?”何煜冲着电话里头喊了句。
陈靳舟握着手机,躺在小溪边的户外折迭椅上。
蒋浔之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片巨大的树叶,挖了两个孔盖在他脸上,挡住微弱的阳光。
他透过小孔看周围的绿水青山。
“深山老林里。”
“哦,公司今年团建有一条路线也是类似的,你要感兴趣可以报名。”何煜说,“主要和你说一声,之前项目复审那事过了,政府拨款妥了。”
陈靳舟侧头看向旁边的蒋浔之,对方抱着计算机坐在一块石头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刚收到通知?”
“对的,蒋书记的助理打电话过来的,我想着第一时间与你分享。”
“辛苦了。”陈靳舟说完挂了电话,头也没回,“谢谢蒋书记。”
“不用客气。”
天空一点点阴沉了下来,有蜻蜓低低飞过,看样子要下雨了,山里的天气阴晴不定。
“走吧,舟舟。”蒋浔之起身收好计算机,又把手伸到陈靳舟眼前。
他这两天也习惯了,很多事都靠蒋浔之帮忙,他伸出左手扶着对方,借了把力从躺椅上站起来。
不远处几个人也跟着起身,蒋浔之此行浩浩荡荡,户外指导员、医生、保姆,连小船都带来了。
他们从户外回到了小镇上租住的宅院。刚踏进大门,暴雨就倾盆而下。
屋子里打扫卫生的阿姨举着伞走过来,蒋浔之顺手接过,撑着伞和陈靳舟一起,沿着长长的天井走进去。
陈靳舟站在屋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蒋浔之找的这处宅院是典型的苏派建筑,青砖黛瓦,绿树白墙。雨落在青石板路上,泛起层层涟漪。
阿姨在不远处用最原始的炉子煮茶,小船在墙角处玩一只死掉的蟑螂,蒋浔之搬了张摇椅过来,左手还搭了条薄毯。
陈靳舟说:“蒋浔之,我来过这里。”
他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闲暇时间只能带他在江南一带转转。其实去的每个地方都大差不差,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得欣赏风景。但每逢下雨他都很高兴。
“那时候你六岁。”蒋浔之扶着他坐下,“叔叔阿姨带你来这里玩,发现你喜欢听雨,阿姨像发现了新大陆,在成长日记上写‘我的儿子长大会不会是个诗人,这么小就喜欢听雨,有点忧郁~好吧,就算他是个喜欢下雨天的卖伞贩子也行。’”
他一字不差地把那段文字复述了下来。
雨雾氤氲,对陈靳舟来说,那些事情好像发生在上个世纪。
“所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陈靳舟看着丝丝缕缕的雨线问他。
“带你找寻生命的意义。”蒋浔之说着把手伸到雨里,接了一捧水,“我很羡慕这样的亲子关系。”
他被最亲的人送进精神病院,躺在手术台上一次次接受电击,只是为了驯化他。以为母亲是婚姻里的受害者,可最后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被同化成了刽子手。
“你现在和父母关系怎么样?”陈靳舟问。
蒋浔之手里的水溢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希望蒋家一代代把那些荣耀延续下去,我做不到,但也不强迫他们去接受,亲情之间也有缘分深浅。”
“舟舟,你父母很爱你。”他手里满满一捧水,回过头说,“会一直有人爱你。”
陈靳舟看雨里的小草,墙角的小船,眼前的蒋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