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卫寻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他可以冒雨回家,但他的乐器不可以。
  风太大,就算有伞也还是很容易被淋到,越野车距他们约莫五米距离。
  卫寻竖起琴盒,双手护在自己怀里。季霄紧紧揽住卫寻的肩膀,确保他在伞下,少年的肩膀单薄瘦削,一臂就能轻松圈过。
  豆大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伞上,淹没了二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上了车,卫寻在副驾接过季霄递来的纸巾,一丝不苟地擦净琴盒,反一面,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擦。
  季霄眼疾手快,止住他的动作,又递给他一张纸巾,神色不虞。
  “这琴就这么重要,比你人还重要?”
  适才,卫寻跟母鸡护崽似的把琴盒搂在怀里,丝毫不顾自己死活的情形,犹在季霄眼前。
  卫寻愣了一下,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尽数覆盖住眸底的情绪,不置可否,“这把琴……是别人放在我这保管的。”
  季霄没来由心里一慌,他问:“那你怎么不把琴还给他?”
  倾盆大雨,狂风怒号,掀得枝叶七零八落。空旷大道,揽胜无惧风雨,自若前行。雨帘糊满车窗,晕开路边灯光。
  许久,季霄也没等来卫寻的答话。
  -
  沉默了一路,顺着卫寻给的地址,揽胜来到一处小巷。
  巷子狭小,逼仄,里头只有零星灯光,隐约可见两侧破旧的老楼,颤颤巍巍立于风雨之中,脆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跑。
  季大少从小住的不是金窝就是银窝,竟不知21世纪,这座城市还有此等比狗窝还破落的地方。
  “停这就行,车开不进去的。”卫寻终于开口,顿了顿,偏头看季霄,犹豫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人家大老远把自己送回家,还是这等偏僻的地方,不意思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况且,卫寻敢笃定,这么破败不堪的地方,季霄这样的公子哥儿是不会愿意踏足的。
  季霄嘴角现出笑意,欣然答应:“好啊。”
  卫寻:“……”
  附近能停车的地方挺多,季霄偏偏朝一个荫蔽又刁钻的车位开去。
  揽胜后倒,转弯,漂移,以一个极度清奇的角度停在了车位上,全程严丝合缝,连片树叶都没沾到。
  停好车后,季霄转头,一脸期待地望向卫寻。
  卫寻看着腿上的琴盒发呆,压根没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季霄:“……”
  二人依偎在黑色大伞之下,走进昏暗小巷,七弯八拐,一路跋山涉水,进到卫寻家里。
  “季……先生,”卫寻挠挠头,颇不好意思,“寒舍简陋,见笑了。”
  本想叫他名字,但一下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本想再问问的,但以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季霄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突然道:“卫寻。”
  “嗯?”
  “我饿了。”季霄认真看着卫寻,眼神活像只左右摇尾巴的哈巴狗,“有吃的吗?”
  卫寻说:“有,你等等,我去做。”
  进厨房之前,卫寻先找来了干净毛巾和吹风机,递给季霄。
  季霄一脸问号。
  卫寻无奈提醒:“你的衣服和头发,湿了。”
  他一侧的衣服和头发近乎全部湿透,卫寻身上除几滴雨点以外,倒是干爽得很。
  季霄似乎这才察觉,朝卫寻一笑,“噢噢,好!”
  笑容惹眼得紧,卫寻定了一下,转身去往厨房。
  今天有早八,卫寻刻意起了个大早,赶在上课前去了趟附近菜市场,从王大娘那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和水灵灵的西红柿,盘算着今晚从酒吧回来后,做糖醋排骨和西红柿炒蛋当晚饭吃,王大娘刚添了孙子心情好,排骨搞特价,卫寻一个激动,买了整整一斤排骨回来。
  本是决定分三顿吃的,但季先生今晚毕竟帮了自己这么大一忙,区区几块排骨实在不足以聊表谢意。
  顿了一下,卫寻将一整袋排骨全部从冰箱里拿出来。
  给排骨焯水,趁此间隙洗西红柿,打蛋。接着将排骨放入油锅两面各煎至金黄,炒糖色,浇入糖醋汁熬煮稍许,最后大火收汁。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小提琴的?”季霄不知何时来到了卫寻身后。
  卫寻将西红柿切成一块一块,“八岁。”
  “你的老师一定很厉害吧?”
  名师出高徒嘛,季霄暗自得意,自己这话说的够水平,既能夸到人又不显刻意。
  刀一偏,在食指上割开一个口,鲜血渗出,卫寻猛地缩手,“嘶!”
  “怎么了?”季霄两步上前,抓起卫寻的手。
  卫寻躲开他的动作,背着手到身后,勉强一笑,“我没事,贴个创可贴就好。”
  季霄愧疚不已,在卫寻做西红柿炒蛋的过程中,生怕卫寻再次分心,给嘴缝上了拉链,退了几步,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是不是有点太瘦了,季霄在虚空中比划,丈量着卫寻被围裙勾勒出的腰身,是不是每天又上学又兼职任务太重?
  他……很缺钱?
  -
  不多时,饭菜上桌。
  饭香与肉香交织,即使季霄早已吃过晚饭,也不禁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排骨。
  排骨刚进嘴,季霄险些把它吐出来。
  怎么这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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