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像是柠檬的味道。
和他曾经在老房子里闻过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很不一样。
“事情没有论坛上那些人想象的那么严重。”谢泉垂着眼帘,看着烟雾在面前散去,“虽然有医务室药品流向表,但是只能证明是我买了这些药,并不能证明是我自己吃了。”
“那你怎么说的?”
“慈善捐献给校外的精神医疗机构。”谢泉说,“我已经找朋友搞了15瓶一样包装的药送过去了,流程、表格、证明信都有。”
陆南扬瞪大眼睛说不出话,谢泉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在没找好后路的情况下,就冒险干这种事吗?”
陆南扬想说一般情况下,瘾君子是不可能有余力考虑什么后路的。
如果一个人有这样的理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成瘾的,正是因为没有理智,人才会沉浮和堕落。
可是谢泉不一样,他更像是睁着眼睛步入黑暗,堕落得无比清醒。
第34章 晨光
“举报我的人,我也已经知道是谁了。”谢泉说,“在医务系统负责帮忙管理货源的一个学长,他跟我一起参加的竞赛,在比赛开始前曾经跑来找我,求我给他放水。可惜,我没答应。”
说着,谢泉嘲讽地眯起眼,“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还想靠别人高抬贵手来拿名次,难看。以为搞这点小动作就能把我搞下去,未免太天真了。只是从今往后,买药的途径要麻烦点了。”
“你还打算这么一直吃下去吗?”陆南扬看着他,“就算你现在还撑得住,以后呢?等你对地西泮有了耐药性,等它满足不了你膨胀的需求以后呢?你还会碰什么?”
谢泉的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他很快用另一只手握上去,发狠地攥了下拳,被雨浸透的绷带狠狠在伤口处勒了一下,看得人发疼。
“陆南扬,你不了解我。我不吃药的时候,是很吓人的。”谢泉平静地说,“如果我没吃药,昨天晚上就不会只是逼着你给我口那么简单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南扬把烟掐灭,活动了一下现在还有些酸痛的腮帮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向谢泉,“首先,谢谢你还能承认昨天晚上干的不是人事。其次,你打不过我。”
谢泉挑了挑右侧的眉毛。
“如果我想反抗,我可以单手把你拎起来反剪胳膊再按在地上。”陆南扬说,“所以这里面没有‘逼着’一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逼着我的。”
谢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陆南扬,你知道吗?你说话就像个小学生。”
“但你还是在听啊。”陆南扬无所谓地耸耸肩。
陆南扬说得没错。
他不止在听,而且真的相信。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事能绑得住他,绑得住面前这个张扬自由的灵魂。那颗无所畏惧的心脏有时让谢泉嫉妒得发狠,恨不得把它拽下来,把它摘掉。
关进自己的笼子里。
谢泉力道发狠地咬了一下左手拇指的指甲盖。
然后一只手掌覆了上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陆南扬低着头把他的手指拉开、展平,把裹在他手掌上那层已经湿透的纱布解开,“昨天晚上你看见那盘香菜牛肉就发飙,是有原因的吧。”
谢泉盯着他的手,看着他一层一层将缠好的纱布剥开,没有回答。
“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有一天你想说了我再问。”陆南扬把湿掉的绷带往角落里一扔,看了看谢泉的手掌,“还行,不是很深。”
谢泉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你。”陆南扬拍拍屁股上的土,从楼梯上站起来,看向谢泉,“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昨天晚上你那表情,笑得比我哭的还难看,跟被强了的是你一样。”
“……”谢泉抬起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讲话方式很欠草?”
陆南扬笑起来,朝谢泉伸出一只手,“走了,还坐这受冻?回去了。”
“下午课不上了?”谢泉问。
“逃了。”陆南扬说。
谢泉低头轻笑了一下,把手搭在陆南扬手上。
干燥温暖,甚至能摸到指节上轻微的薄茧,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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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去以后,谢泉就发了一整夜的高烧,睡了醒,醒了睡,一直在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里穿梭。
还梦见陆南扬煮了一碗全是糊味的稀饭逼着他吃,吃完了还要笑话他“就你这身体,在我们部队里连盒饭都抢不上。”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谢泉才意识到那不是做梦。
床头柜上放着装过稀饭的空碗,一杯水,一袋感冒冲剂,还有一小瓶尚未开封的、崭新的地西泮片。
他盯着那个小瓶上陌生的包装看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把它拧开。
一开始倒了六粒在掌心里,犹豫了一下,又推出两粒倒回了瓶子。
就着感冒冲剂一起把药咽下去,谢泉靠在床头,松散地阖上眼。
整间公寓里安安静静,能听到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和孩童的欢笑。
谢泉忽然觉得,他换上的窗帘有些太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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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帖子最后到底没能掀起太大的风浪,在大家正讨论得最激烈的时候,发帖人自己把帖子删了。
同时,听说学校也把医务系统里安排的好几个帮忙的学生都撤了出去,只留了谢泉和一个马上要毕业留校的中医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