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但他没有想过,之所以他能保持这样的状态,是因为陆南扬每天三次要从政法学院一路赶来给他送饭。
  谢泉是个很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会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有余裕以后再去考虑他人的事情。
  但他忘了陆南扬是个极端的利他主义白痴,甚至可以为了让别人笑一下,就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而现在终于到了,连身体健康也要为之牺牲的地步。
  “我没有……真的。”陆南扬拉起谢泉的手,在这个视角下,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显得更无辜了,甚至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我前几天一直都挺好的,可能是今天下午吹风的时候有点着凉了,没事的。”
  谢泉就讨厌陆南扬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纯粹、坦诚,毫无恶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又莫名从胸口里蹿出一股怒火。
  他甩开了陆南扬的手,看向他的眼睛里有一丝受伤,“陆南扬,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有事瞒我。你就这么双标吗?谁都不能骗你,但你就可以随便骗我,是这样吗?”
  第67章 中和一下
  听到谢泉的话,陆南扬愣住了,“我没有骗——”
  身体两侧的被褥忽然一沉,谢泉毫无预警地压在陆南扬身前,单手撑在他身体一侧,灰眸在极近的距离下紧盯着他。
  在他们交往之后,谢泉已经很少像这样毫不掩饰地展露他冰冷而锐利的锋芒了。
  “别对我撒谎,陆南扬。”谢泉说。
  他生气了,陆南扬想。
  虽然他们从认识起就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争执,但谢泉大多时候都是用讽刺或冷漠的态度回击,而很少表露出如此外显的怒意。
  锐利的眼神压迫感极强,就连陆南扬想要稍微避开他的视线,也被钳住下巴迫使他不能动弹。
  “我……”
  谢泉在他面前抬起胳膊,衣袖的布料从腕间滑落,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清晰可见。
  是那道咬伤,不规则的创面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了丑陋的凸起。
  “像这样的伤口,我身上还有很多。被打的、被抽的、还有我自己弄出来的。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更不会让人看见,我可以把所有的这些都藏得很好。”谢泉平静地看着他,“但是陆南扬,如果是你,我愿意把所有的伤口都给你看。”
  陆南扬怔怔地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愿意用全身心去信任你。”谢泉低下头,额头几乎和陆南扬的额头碰在一起,前额的发丝扫过后者的脸颊,弄得他痒痒的,“所以,别对我撒谎。”
  陆南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难以抑制地上下起伏着,有那么一瞬间,谢泉甚至以为他会就这样落下泪来。
  但是并没有,陆南扬低着头,半晌才轻声开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前段时间已经够忙的了,我不想再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去牵扯你的精力。”
  无关紧要?
  把他自己折腾到在半路发高烧,却说无关紧要?
  怒意登时从谢泉的胸口往上窜,但又被他及时压制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些刻在骨髓深处的东西有多么难以改变。
  就像他曾经习惯性地伪装自己,将伤口层层包裹到溃烂,哪怕濒临绝境也要独自撑下去。
  直到有个人对他说“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离开”,有个人说“就算不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完美也可以”。
  那陆南扬呢?
  他拼命向所有人展示的善意、无端升起的愧疚,以及称得上极端的利他主义倾向,根源又可以追溯到多深呢?
  被他藏起的伤口,甚至难以觉察,很容易被那抹温和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带过,在无人经过的雪地里静静地熄灭。
  谢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他,“是家里的事吗?”
  陆南扬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陆家的情况在云城算不上什么新闻,对这座城市稍微了解点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谢泉在这里出生长大,当然和所有市民一样,都听过一些传闻。
  陆鸿振是云城有名的企业家,听说最早是做餐饮生意发家的,后来转入了房地产领域,资金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到陆家名下。他的妻子也是有名的大美女,原名赵芸姚,曾经是国家级歌剧演员,嫁给陆鸿振后就改了姓,专心致志地做全职妈妈。
  谢泉还记得,这对夫妻新婚的时候,全城的广告牌上都是他们的结婚照,陆家名下的各大商场还搞了一整天的半价活动,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很恩爱。
  但是厄运来得毫无征兆,几年后,他们四岁的小儿子就失踪了。陆家夫妇当时想尽了各种办法,报警、发悬赏、派人去周边城市地毯式搜索,最终都没有任何结果。
  陆太太在悲痛中度过了好几年,后来听说是陆鸿振陪她去北方城市散心,路过一座孤儿院,领养了一个看上去很乖很懂事的男孩回来。
  此后很多年,陆家人一直对领养的那个男孩很好。不仅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会带着他,而且陆鸿振对外一直强调这就是他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
  谢泉曾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刷到过那时陆南扬的照片。
  他穿着一身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露出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尽管面庞还稍显稚嫩,却已经透出一股迷人的帅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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