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沈怀瑜被白棋推进了房间,白棋抱着剑站在门口守着,提了数日的心此刻稍安。
  竹叶苑里暗,林清绪的房间更暗。
  沈怀瑜手指轻轻颤着,有些艰难地点亮了一支蜡烛。
  可微光刚起,就听见了一声锐利的声音:“谁准你进来的,滚……”
  林清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人端着蜡烛走近。
  来人一脸疲累,嘴唇都失了血色,依旧十分不着调:“林小世子,又叫我滚啊?”
  林清绪一袭素衫,半靠在床边,身边的地上还躺着一坛空了的酒。
  他看着面前端着蜡烛的人,嘴唇哆嗦着,良久没说出话。
  还是沈怀瑜先蹲下身,和林清绪面对面跪着:“小世子?怎么不说话?我来时照了镜子的,应当没有破相才对。”
  沈怀瑜边说边摸了摸下巴,上面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手指一僵,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但你让让我吧,我好不容易才……”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因为林清绪猛地抱住了他,带着醇香的酒气和身上惯有的药香。
  “沈怀瑜?”林清绪的嗓音发颤,一开口就是哭腔。
  “嗯,是我。”沈怀瑜小心地放下蜡烛,忍着后背上的痛轻轻回拥林清绪。
  林清绪浑身发颤,眼泪一下子从他红透了的眼眶滑落,又道:“沈怀瑜……”
  “我在。”沈怀瑜摸着林清绪的后背,指尖从脊柱骨滑过。
  他的眼眶也变红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抱起来都硌手了。”
  林清绪压抑地呜咽,他有很多话想问沈怀瑜,但只能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沈怀瑜每次都会回应。
  二人跪在地上相拥着,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得而复失而不安。
  ……
  夜越来越深,寒冷开始侵袭。
  沈怀瑜侧躺着,怀里是不安至极的林清绪。
  世子妃一脸疲惫,却还是碎碎念着——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不许喝酒、不许天凉的时候坐在地上……
  林清绪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只抱着沈怀瑜不说话。
  沈怀瑜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用气声说:“清绪,我得离开京城了。”
  窝在他怀中的人身子一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又闭着眼睡熟了过去松开了手。
  【爱惨了一个人,就算是绑也得将那人绑在身边。】
  【娘亲,这句话是错的……】
  沈怀瑜想带林清绪走。
  可京城去均州,路途遥远奔波,且前途未知。林清绪跟着沈怀瑜会受苦;
  林清绪想让沈怀瑜留下。
  可京城危险重重,沈怀瑜报不了家仇,消不下心结,终生困于男妻之名,无法得志。
  ……
  天亮时,
  身侧一片冰冷。
  远行人去了该去的远方。
  窗台下,四分五裂的玉佩迎着曦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正德十一年九月末。卫国公世子正妃丧生于大火中,世子大恸。以不见尸体为由,不许丧仪。
  同年十月末。林世子死心,命人将世子妃生前所佩玉饰葬入墓穴……
  第100章 祁鸣与鬼面
  林清绪坐在院子里下棋。
  下人们在正房里进进出出,轻手轻脚地将沈怀瑜的东西搬进偏房。
  云杉站在林清绪身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林清绪半垂着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他穿着素白的大氅,上头用银线绣制的花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雪色的绒毛围在林清绪的颈边,衬的他脸庞越发苍白。
  又是一颗黑子落下,院门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刃十三堪堪停在门前,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林清绪,然后躬身行礼:“世子,宫里来人了,是四皇子……”
  林清绪下棋的手一顿,眉头也轻轻地皱了皱:“四殿下?”
  他慢悠悠地起身,偏头看了眼要跟上的云杉,淡声道:“你那天做的糖蒸酥很不错,留在院子里再给我做一次罢。”
  林清绪又扫了眼刃十三:“今天让十三跟着我就好。”
  “!!”云杉一愣,眼底的惊诧难以掩饰,“……是,奴婢明白。”
  那天之后,世子就没再对刃十三有过好脸色。
  虽然云杉不想刃十三过度接近林清绪,但是也不想他们彻底生分。
  因此云杉并没有多说什么,福身之后就往小厨房走去。
  刃十三也是惊讶的,喜意很快浮上眉梢。
  可他并没有高兴多久。
  去正厅的一路上,林清绪不看他也不理他,气氛压抑到刃十三几乎喘不过来气。
  卫国公府正厅的门口,站着四个身材健硕的侍卫。
  林清绪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
  房间里的座位都是空的,一个华服少年拎着明黄色的卷轴,悠哉悠哉地转着,像是在自己家一般。
  他听见林清绪二人的脚步声,背着手转过身,黑色抹额上的那一颗红色宝石亮得晃眼。
  祁鸣,皇帝四子。
  生母明皇贵妃早亡,交由太后抚养长大。
  太后格外宠爱这个皇孙,就算皇帝想要管教,也不会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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