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艾波走到他面前,凑近看发现他的胡须刮得极为干净,脸颊虽松弛,但肌理细腻,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老绅士。
“早安,维太里小姐。”老人从菜单间抬头,看向她,那双黑色眼睛既不锐利也不深沉,是让人放下警惕、敢于托付信任的眼神。
这个称呼。艾波笑着在他对面落座,皮质卡座的凉意透过西装裤抵达皮肤,“您来得真早。”
“年纪大了,觉少。而且我比较恋家,想早些回华盛顿。”老人解释。
他合上菜单,朝跟在艾波身后走来、等待在一旁的服务员点餐,等对方在小本子上完整写下餐名后,他才转头说:“这家店的松饼味道不错。”
正常来说,艾波这时候应该捧一捧他,故作惊讶地问“您怎么知道,您不是华盛顿人吗”之类的,好给对方发挥的空间。但她实在玩腻了这一套。
“给我一份相同的餐点,”等服务员离开,艾波对老绅士说,“您应该知道,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吃早餐,偶尔外食,几乎不在中国城以外的早餐店吃饭。所以只能盲从您了。”
面对情报头子,艾波总是很坦诚。
带点聪明的谄媚,总是不让人讨厌的。老人被逗笑:“我一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手底下都是男性探员。因为女人总是一惊一乍,非常不稳定,容易受生理激素支配。当然,我也讨厌黑人。”
艾波乐了,“男人更受荷尔蒙支配吧。您瞧瞧迈克尔.柯里昂,再瞧瞧您自己。如果您全然理智、不受感情左右,就不该把托尔森擢升为比副局长更高一阶的局长助理,只需要给他一个秘书的头衔,安排在身边即可。某种意义上来说,您比那些妻子一哭闹,就给她买皮包的丈夫还要蠢。”
这话说得属实不客气,老人笑意减淡:“难道该像你接下来打算做的一样?把自己孩子的父亲圈禁起来?艾波娜,我可没有你这么狠的心。敢剪掉一个人的自由。”
艾波莞尔,“怎么能叫圈禁?这不过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他给我一枪,我把他送进监狱之类的……我们一直这么相处。”
“好吧好吧,”老人败下阵,松弛粗大的手指握上水杯,“趁我回特区前,说说,你是怎么搞清楚账册的位置?据我所知,罗斯的女儿也不清楚藏匿地点。”最令他警醒的是,他手底下的探员也无从推出她的消息渠道。
服务员端着两份招牌蓝莓松饼和袋泡红茶上来,艾波止住了话头,看向盘子里的食物,白瓷盘里摞着五块松饼,形状并不像瑞兹酒店那样完美,叠得歪歪扭扭,顶端一大坨紫得发黑的蓝莓酱,一看就是小店自制的。
松饼旁边的小碗盛有满满的焦糖酱,艾波淋了三分之一。餐刀自上而下切割五层松饼,她叉起顶端的一小块送入口中,宣软的口感配合酸甜的酱汁,“确实该是招牌,当得起这个地段。”
老人倒光了全部的焦糖酱,赞同道:“以后可以带克莱德来尝尝。”
艾波一怔。她好像鲜少有吃到美食想要和他分享的想法。到底是她没把他放在心里,还是他们相处时间过于短暂?
但这会儿情况特殊,面前的老人老谋深算,容不得她分神细思。
边吃松饼,艾波边捡起先前的话题:“没什么神通广大。这只是简单的推理,您可以当做我先画靶后射箭。”
那天夜里,她把娜塔莉叫到医院,没有和迈克尔说得那么牛气冲天,只是平淡地谈了个交易,砸实西西里和罗斯家族的合作。对谈过程中,艾波确定娜塔莉对暗杀西多尼亚的行动一无所知,于是索性明牌,把西多尼亚死亡的好处坏处掰开了、揉碎了一一道明。
娜塔莉不是蠢人,在得知西多尼亚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主谋是弗伦扎。女孩也看出艾波愿意耐心地讲道理,是因为她还有用处。不然那几位站在走廊里的、潘唐吉利的打手一定能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因而,当艾波问她,是否存在一个记录有杀手和历年暗杀对象的账本时,她默认了。
“已知,海门.罗斯性格谨慎到胆小,那个要经常填写的账册和您的小东西他绝对不敢放在银行的金柜里。当然,保险起见,我还是联系了各家银行,辗转打听罗斯寄存东西的种类。这听起来十分厉害,其实只因为这些银行大多是我的客户,我的员工几乎每周都要去浇水换花,和银行职员和保安关系都不错,几根烟就打听出来了。您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应该也知道,在这些事不关己的信息方面,普通人并没有多少防备心。”
“既然排除了银行,剩下的只可能是他的房产。”艾波吹了吹红茶,浅啜了一口,“这个就要谢谢我们工会的朋友了,遍布全美,和罗斯各个酒店都能搭上线。依然没让他们打听负责的问题,只问了一下李.弗伦扎和海门.罗斯出现的时间和频率。我把这些地点汇总在地图、把时间汇总在年代轴上,用白色图钉做标记,又让姑娘们收集近年来黑手党人失踪案,用红色图钉做标记,两厢对比,大致确定无正相关。”
这显然是一种直观的数据类比方法,老人有些感兴趣,艾波不得不用手指沾红茶,在桌面花了大概,解释说:“只是简单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