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林江冉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希望费尽心思上蹿下跳,想要讨好灰豆的模样,看起来好像一只花孔雀。
  刚刚她得知,眼前的雌性珍珠玄凤鹦鹉名为灰豆,是上周刚在树老头家定居的。
  在这之前,两人一鸟已经断断续续接触了一个月左右。
  灰豆刚飞到他们家时——不,准确来说是因为实在是飞不动了而“跌落”到他们家门口——骨瘦嶙峋,奄奄一息,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树老头让许湛别管,怕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惨剧。
  可被那双黑色的,湿漉漉的眼睛一看,许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就偷偷给它喂了点吃的。
  喂了几天,某天早晨,许湛发现一直趴在地上的小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簇浆果,和一只新鲜的野兔。
  当晚,餐桌上多了一道水煮兔肉。
  吃饭的时候,树老头沉默不语,但他皱眉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许湛心下忐忑,纠结了一顿饭,还是向树老头坦白了。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也只是剜了她一眼,闷声道:“别把我们自己饿死了就行。”
  后来,许姨时不时地就会在家门口发现一些食物。
  她也曾亲眼在阳台上看见,玄凤鹦鹉飞扑向树屋周围徘徊的野犬,用高亢的鸣叫吓退鬼鬼祟祟的流浪者。
  而树老头的意思,也从不爽的“别惹麻烦”变成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别欠畜生人情”,然后把鹦鹉能吃的东西一一告诉她。
  于是许湛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装上一桶食物,挂在枝头。
  又在每天早上收回空空如也的小桶,一边苦笑着纠结今天又要节衣缩食了吗,一边给鹦鹉准备好吃的。
  虽然两个人都不太好意思承认,但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位另类的“同伴”的存在。
  关系发生转折的时间,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
  附近楼栋里的资源都被她搜刮完了,许湛只能一次次冒险,走到小区的更深处寻找食物。
  老小区错综复杂的地形,被晾衣架与碎砖瓦遮挡的视野,使她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直到她看到被啃食得残破不堪的尸体时,已经太晚了。
  她,一只鲜活的猎物,无知无觉地深入了变异野狗的领地范围。
  每一条可行的逃跑路线上,都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聪明灵性的野兽悄无声息地缩小着包围圈,它们之中曾有被主人宠爱着的泰迪,金毛,拉布拉多,也曾被认真又玩笑般地夸耀过聪明,可爱,忠诚……
  但现在,饥饿激发出它们原始的野性,那些温驯的品质荡然无存。
  废土之上,只有最强的猎食者才配活着。
  她无法接受被堵在房间里,在阴暗的角落里死去的厄运,于是强压下恐惧,夺门而出。
  周围都是毛色杂乱,体型巨大的怪物,再也分不清什么品种,又曾在谁家充当重要的宝贝。
  她被一条变异狗扑倒,无力反击,只能用尽全力架开眼前的血盆大口。
  腥臭的垂涎近在咫尺,令人作呕。
  她的双腿无力地在沙砾上摩擦踢蹬,大脑空白,仅剩下空洞的绝望。
  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对,或许像她和爸爸这样的,连异能都没有的弱者,能独自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这也就是离群索居的代价啊。
  可是没有了自己,爸爸该怎么办啊?
  不想死,她不想死……
  她明明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想活下去……
  许湛发出嘶哑的,动物般的呜咽,紧闭双眼,一边加重手中的力道。
  直到一声尖锐的啼鸣乍现,翅膀的阴影掠过,带走了腥臭的气息,和碾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玄凤鹦鹉抓起野狗的后背,一把将其拽起甩开。
  接着迅速折旋升空,锋利的脚爪抓住某栋楼顶看戏的首领犬,像投掷炮弹一样将其丢下房顶。
  “呜——”
  野狗首领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包围圈接二连三地发出哀鸣,一哄而散。
  许湛挣扎着起身,眼底还有未能褪去的恐惧,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灰黄交杂的鸟儿落到她身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羽毛,“啾啾”地叫了两声,眨了眨黑玛瑙般的小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并不小的小鸟转了转脑袋,往前跳了两步,俯下身子,试探着伸长了脖子。
  不知怎的,许湛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大跨了两步上前,像抱着人一样狠狠拥抱玄凤鹦鹉毛茸茸的脑袋,失控了般嚎啕大哭。
  那一天,她一瘸一拐,灰头土脸地回到家。
  看着掩饰着眼中仓皇,板着脸瞪着她的父亲。她往旁边走了一步,显出身后巨大却乖巧的身影,轻松地笑着,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这是灰豆,它同意我叫它这个名字了。”
  “它救了我,我希望,它也能成为我们的家人。”
  老人看了她很久,最后抛下一句:“这人情债,怕是还不完咯。”
  第38章
  林江冉靠墙坐着,听许姨慢慢讲完他们和灰豆从相遇,相识到相处的故事。
  平静安稳的时光来之不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不远处,浅灰色的珍珠玄凤鹦鹉抬起脑袋,扑扇着翅膀驱赶在一旁蹦跶欢叫的雄鸟,毫不客气地啄掉它的好几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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