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什么古老的笑话吗。电脑显示器画面抖动怎么办，和它同频一起抖就感觉不到了。
  看来这艘星船离沉没在银河星海之中不远了。
  解体将至的星船上，孑然一身，没有逃生手段，没有通讯工具，关于星际常识，脑内只有零零散散的破碎记忆。
  秦鹤沉下目光。
  没事，留遗言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他还没有绝望。
  船员的航行笔记里记录了针对「特殊乘客秦鹤」的照护措施，「秦鹤是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精神力不全患者，需要全航行过程中特别关注」，如此。
  以最坏情况计，这是针对星际公民秦鹤的杀局，虽然不知道精神力不全是一种怎样的疾病，既然秦鹤无法自主行动，那么这艘星船未必会像防备具备主观能动性的人一样，全方位断绝秦鹤的生机。
  或许乘务员内部系统存在独立于乘客系统的逃生通路设施、驾驶舱存在地球战斗机式的弹射逃生系统，会不会有某些区域的墙壁经过特意设计设定为紧急安全区，甚至是找套太空服变身喜之○太空人也好。
  哪怕是「game over」的那一刻也不要绝望，这是某缺德闯关小游戏系列告诉玩家的道理，有时通关的秘诀正隐藏在game over界面，主角小象在游戏结束界面灵活穿梭，走进通往下一关的门扉。
  就算最终无路可逃，他也要把星船掀个底朝天，在驾驶舱大闹一通，试试开星船的手感。
  既然已经降生在人生online，即使死亡无可逃避，那就直到呼吸停止那一刻，都尽情游玩吧。
  不过有时人也挺想偷偷懒的，比如小章鱼其实是星际小宝贝，发觉秦鹤的困境后就在这时给秦鹤打了个星际快车接人——
  敏锐的动态视力捕捉到视野边缘的异样，秦鹤余光中平静的舷窗宇宙风景泛起点点涟漪。
  诶，不会吧，难道小章鱼真的心有灵犀感应到秦鹤的远距离宇宙订单了？不，应该是星船突然消失的信号轨迹或者是断线前发出的求救讯息引起了航行管理人员注意吧——
  秦鹤转过头去，整个人被舷窗外的景象定住。
  宇宙的幕布被逐渐扩张变浓的模糊雾气吞噬，比宇宙色泽更为深沉的黑暗巨口中吐出不尽浓雾，凝实后化为延伸至宇宙尽头的庞然巨物。怪异的、扭曲着起伏蠢动的胶状躯体以一种几乎可称优雅的姿态展开，但唯一观察者秦鹤无心欣赏。
  不不不不不，这很明显不是无机物，谁会做这种恶趣味的飞船啊！这很明显就是那个吧！地球相当有名的某种西方现代幻想神话世界观的邪神！
  就算它不是那种设定中人类完全无力抗衡的强盛存在——这等巨物，赤手空拳的秦鹤一人在一艘破星船上也做不了怪物猎人。
  冰冷的莹莹绿光照亮了深邃的无边际的宇宙黑暗。对于迷失在幽暗洞穴中的旅人而言，一射阳光意味着生的希望，但这毫无温度的阴幽绿芒只是诱人深入的鬼火、或是深海生物吸引猎物的生物光。
  虚空之中，邪神睁开了眼。
  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的，布满胶状躯体的，无法计数的千亿只巨眼，在同一时刻全体张开，显露出「祂」的真正样貌。
  无法计数的，恒河沙的，通体碧绿巨眼的触手群。
  祂，在看着我。
  每一只冰冷的眼睛，都在注视着我。
  寒冷如冰的沸腾怒涛穿越视网膜沿视觉神经通路直击大脑，像要将其搅碎一般横冲直撞，在每一条神经元中燃起电流的烟花。
  那是绿色的银河吗。
  不，那是邪神之瞳的意志。
  这是仅凭人类意志力不可抵抗、直指精神领域中央的强烈精神污染。
  在意识断线之前，秦鹤竭力睁开眼看清巨眼最后的动作，巨眼群似乎大大地晃动了一下，急速贴近星船，巨眼摇晃之间紊乱无序的莹绿线条犹如高温喷枪吐出的火焰浇在视网膜上，烧灼着夺走秦鹤的视力，给予秦鹤的精神最后一次重击。
  要是观众朋友们看到这一幕，应该会感叹「你秦鹤还有这一天」吧。
  在坠入颜色光怪陆离的黑暗前，秦鹤这样想。
  「叽啾！」
  隐隐约约听到慌张的熟悉叫声，秦鹤条件反射想要回应，大脑皮层却已无法对声带发出指令。
  是游戏终于连接上了吗。
  让小章鱼看到这一幕，真是抱歉啊……
  记忆就停在这里。
  所以，他为什么依旧四肢健全头脑清醒地活着？
  秦鹤沉吟。
  难不成那真是小章鱼呼叫来的星际快车？
  「笃笃笃。」
  规律而礼貌地用指节敲响房门的声音打断了秦鹤的思考。
  果然来了。
  秦鹤轻轻变换姿势，严阵以待。
  第2章 奇妙的大危机
  「早上好，秦先生。」
  ai管家面带职业化微笑步入卧室，向秦鹤问安后开始忙碌，秦鹤沉默不语，任凭ai管家摆弄。ai管家毫不介意秦鹤形似木僵的无反应，遵循看护标准流程将秦鹤送入定制清洁间，在语音与虚拟光图的多重指引下，秦鹤慢吞吞地开始打理自己。
  口腔清洁后是面部清洁，水洗、擦拭——秦鹤停下手，到此为止，他不应该再继续行动了。
  虚拟光图闪烁，语音再次提示：「请涂抹护肤液。」
  秦鹤静静地站在洗手台前，如同一具没有生机的人偶，眼珠一动不动，与镜中人无言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