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错。”凤隐鸣重重叹气。
  任逸绝又道:“可是凤先生只有将我送来此地,最为放心,对吗?”
  “也不错。”凤隐鸣想了一想,苦笑起来,“任道兄真是心有七窍,倒叫凤某什么都不必多说。眼下只有将你交给他照顾,才算得上万无一失,因此非他不可。”
  任逸绝洒脱一笑:“那咱们就走吧。”
  山景难得,二人边走边赏,兴致一起,倒也不觉得多么凄苦寒冷了。
  可惜随着天色愈晚,日光愈淡,寒雾慢慢收紧成团,愈发浓厚起来,逐渐照不穿前路。
  不多时,云海相连,将整座山都笼罩进去,一时间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行走起来,仿佛人在云里穿行。
  如此一来,路便彻底断绝,谁也不知下一步会不会一脚踏空。
  任逸绝四顾张望,竟还笑得出来,随之盘腿坐下:“看来此地的主人是要看我们走得太久,要咱们就地歇一歇,免得劳累过度,跌个粉身碎骨可划不来。”
  凤隐鸣叹了口气,算是认同他的想法,一道就地坐了下来。
  寒雾很快吞没两人身影,不消片刻,二人就如两座石雕雪像,浑身不剩半点热气,也亏得两人都有修为在身,若是寻常人在此,只怕已被活活冻死。
  也不知过去多久,残月如钩,已悄然挂上山头,照得云气泛出银紫光华。
  比起夕阳傍照,别有一番幽冷之美。
  任逸绝正看得出神,忽觉雾中飘来一阵极浓的血腥味,两人面面相觑,皆不敢怠慢,当即起身来四下观瞧,这才隔着雾气见到长空之中掠过一道红光,正向二人飞来。
  不知凤隐鸣想到什么,脸上忽现喜色。
  红芒疾驰如电,穿云而来,气劲震荡,竟将四周云雾尽数驱散。
  方才在云雾海中只能隐约窥到一抹艳色,眼下月光幽幽,云雾尽去,任逸绝才看清来者的真容——原是一把长刀。
  赤刀没入雪中,其身纤长笔挺,轻薄似叶,弧润如月,通身玄黑,刀身之中正渗出透亮噬人的猩红,似刚从热炉中烧出的铁水。
  腥浓的血味正是从这刀上传来。
  “妖艳。”
  看清长刀的一瞬间,任逸绝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一评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柄嗡鸣轻曳的赤刀,忽然对刀的主人生出了好奇心。
  这并不是一把美丽的装饰,而是真正嗜血的凶器,能够掌控它的人定然也绝非善类。
  这位妩媚嗜血的守关者,正娇娆地挡在必行之路上。
  这柄神兵的出现,究竟是为二人涤荡前路?还是为主人守住去路?
  “果然是红鹭。”观此凶器,凤隐鸣却倏然松了口气,眨眨眼道,“红鹭啊红鹭,你家主人是请你来接我呢?还是请你来送我呢?”
  任逸绝眼力非凡,看得出这柄赤刀还未诞生灵识,自然无法回答,而凤隐鸣的神情看起来也绝非在与一柄利器交流。
  “看你为何而来。”
  这把妩媚多情的赤刀上,倏然萦绕一股惊心动魄的寒意。
  这嗓音甚是动听干脆,敲冰戛玉不过如此,可听其腔调音韵,却又浑然不像个活人,全无半点情绪。
  任逸绝心中突兀一顿,瞬息了然。
  是传音。
  这位刀主,倒比这柄神兵更锋利。
  看来,礼器还是利器,只在此地主人的一念之间。
  第2章 风情月债
  刀刃在前,红芒闪耀。
  寂静之中,凤隐鸣总算开口,他先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在这种寂静之下,这种叹息都格外清晰,如同雪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真是不知道该是先为你欢喜,还是该先为自己伤心。”
  长刀嗡鸣,寒气更胜。
  “因何而喜?为何而悲?”
  凤隐鸣摇头苦笑道:“你苦修多年,修为愈发精进,作为好友,我当然是为你心喜万分。可是,今日我带着是非上山,自是希望见到一个有情之人,如今梦灭,当然该为自己伤悲。”
  二人相交多年,对彼此称得上是知根知底。
  千雪浪所修乃是太上忘情之道,越是精进,越是返朴归淳,虽有人之形貌,但却无人之真情,是非自也不加其身。
  与他说话,过多的虚言粉饰毫无意义。
  因此凤隐鸣的真挚近乎露骨,叫任逸绝都不由得有些讶异。
  那头并无回应,倒是红鹭赤刀忽然凌空而悬。
  “这是……”任逸绝神色一凝,手上便要掐诀。
  “不必担忧。”凤隐鸣面露喜色,忙来拦他,“是要放我们入内。”
  任逸绝不再动作,却也不曾放松警惕,只是凝望眼前的赤刀,缓声道:“可它并未离开,难道是要我们御器而行?”
  “红鹭虽无灵识,但其威不容小觑,绝非常人能够驾驭。”凤隐鸣摇头否认。
  就在两人说话间,任逸绝忽感震动,足下积雪似是受到赤红艳刀的指引,起伏飘动之间翩然如蝶,闪烁似萤,围绕二人缓缓起舞。
  一瞬间红光大盛,四周飞雪云雾亦随之旋转,骤然激起一场凄艳的胭脂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二人笼罩其中。
  红雪轻柔地将他们二人包裹其中,犹如怀抱,朦朦胧胧之间,二人只觉如坠云端,不知道自己欲往何方。
  不多时,风消云散,任逸绝骤见大地上一片月光雪色,簇拥着一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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