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如此又再过去两日,任逸绝借由水玉疗伤,情况大大好转,总算从房中出来,见屋内仍只有千雪浪一人,询问道:“未前辈还没回来吗?”
  “没有。”千雪浪摇头。
  任逸绝望了望天,缓声道:“玉人已等了多久?”
  “三日。”
  “三日。”任逸绝思索片刻,“三日已有些久了,未前辈修为虽高,但他哀痛欲绝之下,不知会发生什么,咱们去寻他如何?”
  千雪浪将剑匣负在背上,颔首道:“好。”
  那剑匣铸得精巧非常,并不显粗重拙笨,不知道其中所藏剑器是什么模样。
  任逸绝当日还未见到剑的全貌就已昏厥过去,不由得心生兴趣,可也知此剑一出,自己只怕难以抵挡,暂且按捺下好奇心,想到往后总有见识的机会,不过这机会最好来得越晚越好。
  毕竟他现在的本事还不到家。
  未闻锋所住的弃刃居在深山之中,本无道路,二人出了大门,四下观望,各选定一个方向开始寻找。
  以千雪浪的脚程,只要他愿意,用不着半日时光就能把整座山都翻过来找上一遍,因此找到天黑时分还不见未闻锋人影时,他便知未闻锋只可能去一个地方。
  弃刃池下,萤石洞中!
  不知道未闻锋愤怒伤心之下,会对师父做些什么,千雪浪脚步一转,迅速折返回弃刃居。
  人还未入内,只见不知何时归来的未闻锋坐在院中,呆望着剑炉。
  他头发零散,神色萎靡至极,衣裳发皱,干巴巴地贴在身上,想来是之前大雨被淋湿后没有管过,看上去仿佛苍老了许多。
  “未闻锋。”
  千雪浪走上前去,未闻锋恍若不闻,好半晌才干哑着嗓子,木然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还要我做什么?或者说,和天钧还要我做什么?”
  还不等千雪浪说话,又听未闻锋继续喃喃自语。
  “不,和天钧根本没有要我做什么,是我自己要照顾你……他根本不必叮嘱我做什么,他知道我舍不得,所以他才这样舍得。”
  千雪浪无话可说,半晌才道:“我会带师父走……”
  话音刚落,未闻锋忽然抬头死死盯住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噬人的光芒,比所见魔人更似恶鬼,仿佛随时要暴起伤人。
  两人相识数十年,千雪浪从没有在未闻锋身上感到过什么令人不快的气息,可眼下,他忽觉一阵恶寒蔓上心头,几乎想下意识唤出红鹭。
  “你要带他走。”
  未闻锋重复了一次。
  千雪浪一凛,轻声道:“未闻锋,我知道你很伤心,也很愤怒。可师父已死,他与你毕竟是……曾是朋友。你难道……”
  未闻锋忽然一笑,在他冷冰冰的脸上显得既荒诞又怪异:“难道?雪浪,你担心我会报复和天钧吗?”
  千雪浪没有说话。
  “你们师徒二人,是一样没有心肝。”未闻锋厉声道,“不论别人对你们多好,永远也暖不够,永远……永远都暖不够你们的心!一旦利用完别人,就轻而易举地抛在脑后。我真该亲手掐死和天钧!好让今天所得到的一切痛苦,当做是我该偿还的报应!”
  “不过,要真是那样,想来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杀了我。”未闻锋自说自话,很快又高兴起来,“那倒痛快。”
  他说话间,口吻带着轻飘飘的欢喜跟极端的恨意,令那张脸看上去异常扭曲。
  看着未闻锋的模样,千雪浪忽感到一阵惶恐。
  “济世救人,诛戮天魔,既有这般大爱,又何必去修什么无情道?”
  未闻锋也不在意千雪浪的回应,自顾自地低声说话,破碎的笑声从咽喉之中涌出,他的神态似癫似狂,分明剑已不在手中,可看上去却比之前心智更为狂乱。
  【‘剑尊,我拯救了苍生,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心爱的人。’】
  千雪浪想起未闻锋回忆之中的那句话,脑海之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仓惶地退后一步。
  师父毁了他。
  师父……师父死去时,毁掉了那个甘愿救世的痴人未闻锋,而现在,未闻锋对苍生的最后一丝怜悯也被毁去了。
  爱……爱竟是这般可怖之物吗?
  也许是察觉到千雪浪的异样,未闻锋很快就停下笑声,拂袖入屋。
  一股庞大气劲忽然袭来,逼得千雪浪连连后退,他非是不能反击,而是不愿反击。
  难道他真要与未闻锋动手不成?
  在千雪浪退出弃刃居时,只见竹屋门窗骤然紧闭,屋内传来未闻锋冰冷的声音。
  “既然和天钧将自己当做筹码,那这就是一桩交易,诛魔之剑归你,而他归我了。”
  千雪浪呆立在门外。
  第50章 温柔荏弱
  任逸绝回来的时候,月娘刚从云后探出面容。
  幽幽的月光照在千雪浪的身上,这玉人正垂着脸,似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模样有几分失魂落魄的。
  而弃刃居门窗紧闭,显然不再欢迎外客的来访。
  任逸绝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他甚至开始有些苦恼,为什么自从上了这座山之后,自己每一次都能错过最关键的信息呢?
  不是昏厥,就是没能赶上。是赶路撞到哪位灾星?还是说遇到小鬼遮眼不成?
  “你回来了?”就在任逸绝苦恼的时候,千雪浪已发现他,很快就转身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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