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方策与水无尘说话时,腔调格外缠绵多情,正如千雪浪所言一般格外黏人;可到说正事时,倒显出几分丝缎般的柔滑,嗓音虽也细腻,但已有几分威严的冷意。
任逸绝瞧着九方子鸣惶恐无措的模样,一点恶劣的天性突兀从心底冒出来,搔动着理智,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小事罢了,这些孩子说玉人识人不清,我一时不快,就教训了他们一下。”
九方策慢慢重复了一句:“识人不清。”
九方子鸣干脆倒退回去了。
能惹人不快招致惩罚的识人不清,想必定是说了人家朋友的坏话,萍水相逢,陌路相识,这群孩子若非了解,又怎会信口胡说。
千雪浪现在正站在这里,识人不清里的这个“人”字,已不必多讲是谁了。
在场只怕没有人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水无尘倒没在意,只道:“这群孩子既来找你,想来是九方家有事请你,你去忙吧。”
“他们不该来找我。”九方策温柔地低头碰着她的额头,叹息道,“来寻我,才是真正的识人不清。”
水无尘无奈:“识人不清这四字你也要占吗?多大的人了。”
她抬起手来捧着九方策的脸:“告诉你件好事,雪大哥找到当年那件血案的线索了,说不准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这样吧,我在前厅好好地招待雪大哥跟任小友,你到书房去忙完九方家的事再过来,我等你,好吗?”
九方策叫她哄了两句,这才罢休,引众弟子去书房之中议事,待前厅没什么动静了,水无尘方带着二人进入前厅之中。
只见厅中几只花草模样未完全褪去的小精怪正蹦蹦跳跳地撤换水壶茶杯,更换过新茶具后,就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他们夫妻二人并没童儿女婢侍奉,于是就点化了些精怪做做寻常扫洒工作。
千雪浪倒还好,任逸绝才一落座,就忍不住心中好奇:“无尘姑娘,九方家常来请教么?”
“雪大哥心若冰雪,任小友却是七窍玲珑。”水无尘正在饮茶,闻言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何以闹得这般不愉快,还放他们这群弟子进来吧。”
任逸绝赧然道:“不错。”
“九方家认定我是杀人凶手,纵然不是,也是半魔。与我在一起,策郎清誉扫地,如此害了他一生,恨我也是人之常情,这片心意说到底是为了策郎好。”水无尘淡淡道,“魔祸之时,不知多少修士惨遭天魔毒手,难道仅我一人悲喜值得,他人就都不值得了吗?”
任逸绝心中不以为然,却知失礼,不便说出口来。
水无尘又道:“策郎为九方家所生所养,他为我叛出家门,心中难道不想念?难道不挂怀?九方家逼他在我与九方之间选一个,策郎已选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也逼着他与九方老死不相往来吗?那又何必,我只盼他往后能与九方家重归于好,多些欢欣,少些遗憾。”
千雪浪不禁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微动,任逸绝默默听了,也不再说什么。
第63章 情热如初
三人喝了会茶,千雪浪与水无尘虽是好友,但毕竟久别重逢,也不知该说什么。
水无尘问了几句千雪浪的近况,想当然,以千雪浪的风格不会说什么趣话,问什么答什么,倒叫气氛真正冷了下来。
“哎哟,你这性子还是一样地叫人头痛。”水无尘甚是无奈,又转过脸来对任逸绝道,“任小友既有与雪大哥相处的本事,还请你起个话头,咱们随便聊聊吧。再这样等下去,只怕真有血案要发生喽。”
千雪浪倨傲道:“你做得到吗?”
水无尘气煞。
任逸绝本无意多事,可想到玉人与水无尘既是朋友,倒免不得为他多问一句,省得玉人挂心。
“要是无尘姑娘不嫌弃我冒犯,我倒是真有一个问题。”
水无尘端着茶微微一笑:“冒不冒犯,说来听了才知,要是冒犯,我不答你就是,再说怎样也不会比雪大哥更冒犯了。请说吧。”
任逸绝缓缓道:“我瞧九方先生甚是爱重你,当年那事难道不追究吗?”
水无尘目光闪动:“噢?我倒听糊涂了,任小友是说追究什么?”
“自然是追究那位重伤了无伤姑娘的九方门人。”
水无尘脸上的笑容仍在,不紧不慢道:“我何曾说那是九方门人了?”
“无尘姑娘提及此事上,略有迟疑,我心中已有七分怀疑,后来又提到以乐声指引玉人,是怕他拆了小筑,我心中就有十分的肯定了。这阵法既有如此难缠,怎会叫人随随便便闯进来,无尘姑娘说是九方先生所布,来者若以力破之,想来姑娘也活不到现在,可见来者一定是熟悉阵法的人,最有可能就是九方门人了。”
水无尘听得一怔,脸上笑意褪去,神色严肃地看着任逸绝,缓缓道:“你看得倒细,这话是随口说来,我只动摇那一下,你也注意到了。”
千雪浪终于开口,声音微沉:“无尘?”
“好了,这么正经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水无尘微微一顿,轻吐一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任小友说得不错,策郎对我甚是爱重,脾气也算不得好,要是叫他知道这事儿,只怕翻过来的就不止是小筑,连天也要叫他掀过来了。”
千雪浪冷冷道:“你没叫他知道?为什么?”
水无尘平静道:“知道了,然后呢?他既要为我到处寻找线索,又要为我疗伤,已忙得不可开交,心力交瘁。我再告诉他,你家里人逼上门来,让他再去九方家要个说法,与亲朋族人闹个不死不休么?纵然他再有本事,只怕也一时间做不了这样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