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方才还冷静自持的闻祁脸色骤变,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公主, 你怎会在这里!”
  拉上她胳膊的一瞬,周漪月身子轻颤,几乎翩翩然就要倒地。
  周漪月进书房前就猜到魏溱会来这么一出。
  她是梁国唯一的嫡公主,待遇和礼制,衣食之奢,礼制之遵, 待遇之厚, 远胜于诸皇子,甚至可与东宫储君比肩。
  甚至她还不满意, 跑去质问父皇为何官员见到公主不行跪拜大礼, 还跑去找礼部尚书理论了整整七日,说往日礼制有误。
  从那之后,每个官员见到她都不得不忍气吞声, 朝她行大礼。
  她知道, 那些文臣表面对她恭敬,实则怨声载道,时不时就要参她一本。
  可后宫中她有母后, 朝堂上她有闻祁,那些官员就算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也没能拿她怎么样。
  如今, 她这个名声不好的嫡公主堂而皇之地伺候敌国将领, 定要被这帮人唾弃, 钉在耻辱柱上。
  梁国臣子和百姓不会放过她的。
  她想了很多个朝臣的名字, 礼部,鸿胪寺,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很多官员都在她手下叫苦不迭,甚至不惜弹劾她,说她贵为嫡公主,行为狂悖,不遵礼法。
  但她不害怕见到他们,国破家亡,昔日贵贱早已不复存在,大家都是阶下囚,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
  可不知为何,她唯独不愿让闻祁看到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
  他叫住他的一瞬间,她竟本能地想逃。
  闻祁拉着她,看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整个身子都是虚浮的,仿佛一触即碎。
  他着急出声:“公主,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闻少卿——”
  主座上的男人一声厉喝打断他们,缓步走上前,周身裹挟着凌寒杀意。
  他一把按住周漪月细颈,将她硬生生扯到自己身边,挡在两人中间。
  后脖上的手如铁钳一般,周漪月被迫仰着头,秀眉紧紧蹙起。
  魏溱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缓缓抬目:“少卿大人,我劝您不要越界,觊觎别人的战利品。”
  目光仿佛能剜下人的血肉,轻飘飘一句话,让本就紧张的空气一瞬窒息。
  “战利品……”
  闻祁喃喃这几个字,脸色死灰,浑身血液唰地淬成了冰。
  魏溱拨开周漪月后背的头发,爱抚一般捏了捏她的后颈肉,暧昧笑道:“昨夜不是说腿软了吗,怎么今日还要跑来找我,嗯?”
  混蛋。
  混蛋。
  周漪月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一千遍!
  嘴上不甘道了一句:“将军,不是您方才吩咐我将东西送进来。”
  魏溱闻言,微眯了眼。
  她在解释给谁听?
  脖子上还埋着他的吻痕,体内还留着他的东西,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都染着他的气息,却在这里跟另一个男人解释他们的关系?
  想跟他划清界限是吧?好,很好。
  他手上力道加重,神情骤然发狠,薄唇抵在她颈间吐息。
  “昨晚叫得像小猫似的,还以为你要死在当场,如今看来还有力气嘛……放心,今晚一定让你下不了床。”
  周漪月咬紧牙关,生生止住自己想要拿托盘砸开他头颅的冲动。
  双眼紧紧阖上,不敢去看闻祁此刻的神情。
  闻祁讪笑一声:“魏将军英明神武,我大梁国虽败,可朝珠公主无辜……公主自幼受教于宫中,未尝世事,与两国战事毫无关系,将军能否放过她……”
  声音已经扭曲得不成样,丝毫没了往日的清冽温和。
  “未尝世事……我怎么觉得,公主殿下的表现,倒像是久经人伦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女子的脸往下滑,如抚摸着上好的瓷器,托着她精致的下巴强迫她扭向自己。
  目光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而且,闻大人这是在用什么身份置喙本将?据我所知,大人已经与公主和离了,还是你——亲手写的和离书。”
  那封和离书,在他们签上字之后,便被他派人盗了去。
  他这一年来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欣赏一番,每次看到那带着颤笔的“周漪月”三字,便觉得通体顺畅。
  闻祁还想试图争取一番:“此乃我大梁公主,周氏皇女,将军如此人物,何必……”
  “公主又如何?你们国君鼠窜南下,国祚沦落,不过区区一个亡国公主,本将还享用不得?”
  “当年你们梁人铁骑踏破我晋国疆土,肆意凌辱奴化晋人之时,可有人替晋人鸣不平?”
  他声声质问:“皇城之内,谁人敢言无辜!”
  闻祁手攥成了拳,看着面前这个纤瘦的女子,完全做不到心平气和,理智也丝毫没了踪影。
  往日,下人稍有不顺她的意她便会大发雷霆,任何人胆敢给她找不痛快,她便想尽办法加倍还回去,爱和恨都是那么浓烈。
  如今,她紧闭双目,始终不发一言,脸上没了一丝鲜活气。
  让他感觉非常陌生。
  也许,她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了她。
  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闻祁定定站在那里,手松开,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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