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谦为了演着一出好戏,真是费尽了心机。
  恰此时,马车陡然一晃,飞珠玉溅,玉子也哗啦啦洒落一地,磕碰在车厢撞出了泠泠脆响。
  马车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沈元柔侧眸看向身旁的裴寂。
  他应当是被吓到了,但刻在骨子里的良好礼仪,不允许他做出激烈的反应。
  裴寂不慌也不喊,他静静地坐在原处,只是绷直了唇角和指骨。
  “别怕。”沈元柔看着裴寂轻颤的长睫,温声安抚他。
  马车外的打斗声渐近,他浑身都紧绷着。
  沈元柔眉头微蹙。
  以月痕的身手,不至于半盏茶的时辰还解决不了几个拦路小贼,看来敌众我寡。
  “裴寂,在这等着,不要下来。”
  第10章 姻缘
  箭矢破空的刺耳声响传来,穿过马车帘,笃的一声定在裴寂的身侧。
  “义母。”那张俊秀的脸更白了几分。
  沈元柔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缓缓施力:“不会有事。”
  她从马车夹层抽出一柄长剑,挑开车帘迎了上去。
  原谦派了数百人来此,却因着暗中有弓箭手的缘故,月痕此刻周身还剩三个贼人。
  “飞云落雨,你们还等什么。”她冷声道。
  言毕,暗处的数名弓箭手齐齐毙命。
  三人见状,面上的惊惧一闪而过。
  “若是束手就擒,供出背后之人,兴许还能有一条生路,”月痕剑尖上的鲜血滴在草叶上,“若不降,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贼人明显犹豫了一瞬:“我们投降,你主子真会留我们性命?”
  月痕蹙眉:“降,还是不降?”
  她们相视一眼,而后暴起朝着沈元柔而去。
  “主子!”
  阳光在剑身上折射出刺眼的白光,手起剑落,头颅掉落在地的闷响传来。
  “下次废话不要这么多。”沈元柔淡然看着一旁还在滴溜溜打转的人头,道。
  她侧身,便瞧见立于马车旁,面上溅了斑斑血迹的裴寂。
  他被吓坏了,面上的惊惧再也掩饰不住,白着一张脸怔怔地看着她。
  他胆子小,见了打打杀杀,可能会去要做噩梦了。
  沈元柔想着该如何安慰他。
  然她手中那柄长剑的剑尖还在缓缓地,向下滴着鲜血,周身则是头身分家的无数尸身。
  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在这一刻尽显,她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许久,裴寂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安静地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沾了血迹的手认真擦拭。
  “不害怕吗?”女人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裴寂努力克制指尖的颤抖:“我不怕。”
  他方才听到外面的声响,心中担心着沈元柔。
  裴寂在来京的路上,只听闻这位太师大人如何有手段,又如何有城府,却不曾听闻她会武。
  但被滚烫的血溅了一脸时,他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却被钉在原地。
  义母看到了他,是他违背了义母,私自下了马车。
  裴寂看到她眉头轻轻蹙起,一颗心如坠冰窟。
  义母定然是嫌恶他了,他这样胆小的人,将来如何撑得起大事。
  “不怕吗,你嘴唇都白了。”沈元柔平静地阐述。
  无论冷淡还是温和,她的压迫总是不容忽视。
  沈元柔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眸分外地冷静而锐利,像是马上就要将裴寂故作冷静人的外表给剖开。
  原本柔软红润的唇瓣,此刻血色尽失,瞧上去可怜极了。
  沈元柔任由他细细将自己的手指擦净:“那今日还要去吗,还是改日?”
  “我无事的,义母,”裴寂低声道,“我不害怕,我们继续走吧。”
  她的指腹微微用力,迫使裴寂抬起头,将他面上的血擦掉。
  沈元柔颔首道:“月痕,走吧。”
  裴寂捧着那张沾满血迹的帕子,一时间没有动作。
  “扔掉吧。”沈元柔看到他的手指还在轻颤,语调温和地道。
  裴寂一路上默默无言,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中,可怜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猛然被一地血淋淋的肢节、尸身冲击到,久久不能回神。
  他忽然意识到,义母坐在这样位子上,注定是如此的。
  裴寂回想着尚风朗的话,他竟在此刻可怜起他来,尚风朗这样的人是不会站在义母身边的。
  不论从年龄、阅历,还是身份来说,尚风朗都不足以站在沈元柔的身边,她是温和的,也是威严沉稳、说一不二的。
  没有谁能站在她的身边。
  但想到义母这样好的一个人要孤独终老,裴寂又为她难过起来。
  “你在想什么?”沈元柔好笑地看着他。
  少年人的心思变化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他方才还害怕得不成样子,此刻竟又一副惋惜、同情的模样。
  才从阎罗殿外徘徊一圈儿,她不知道这孩子此刻在可怜谁。
  裴寂没料到她突然出声,抬眸对上沈元柔含笑的眼眸,嗫嚅道:“没,没什么。”
  他匆匆错开了眼眸,仿佛再与沈元柔对视一瞬,方才那些心思就会被她看穿。
  “主子,我们到了。”月痕撩起车帘、摆好轿凳。
  护国寺佛音袅袅,古树岑天,有几个小和尚洒扫,瞧见来人,朝她们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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