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远处侍候主子的仆从上前,将沈元柔方才点到的两份菜放置他的面前。
  “……多谢,”裴寂嗓音有些喑哑,“义母。”
  少年的声线稚气并未褪尽,他所不适应的辛辣,为他喉咙增了些粗糙的摩擦。
  京城时兴声儿好听的小郎君,裴寂有副出色的嗓子。
  他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宛若一枝孤竹,又青涩得不像话。
  “家主,方才老太君身边的人来问,家主要去看看吗?”
  花影来报。
  因着格外安静,裴寂也听得清楚。
  沈元柔随意道:“我还有事,他有什么需要交由下人办就是。”
  言毕,她扫了花影一眼。
  后者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主子也知晓这位小爹是个怎样的人,虽告诉她们好生招待,却也要看好他,免得这位小爹闹什么幺蛾子。
  “主子放心。”
  裴寂垂着头安静用膳。
  他入府半月有余,却不曾听闻过这位老太君,即便那些叽叽喳喳的仆从也不曾提到过。
  既如此,便证明沈元柔不想让他知晓,沈元柔不希望他知道的事,裴寂便很有分寸的,不去打探。
  直至用膳完毕,仆从上前用帕子给她净手,沈元柔才道:“老太君那边也不必晨昏定省,他喜静,不要打扰他。”
  “义母放心。”
  前世的徐州在裴寂来京后遭遇水患,伤亡惨重,损失巨大。
  上次入宫她同温崇明提起水患,此刻巩固堤坝早已来不及,只能提前告知徐州百姓,暂且去相邻州府避上一避,朝堂赈灾的粮食已派人运输。
  此番下徐州之人里又不少她的门生,想来不会什么出事。
  崇德殿。
  温崇明屏退小侍:“绝舟,朕还是不明白,你如何得知水患?”
  各地为防水患,会在春日中旬巩固堤坝,此刻是初春,京城前段时日细雨绵绵,徐州却意外反常,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
  沈元柔淡声道:“臣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防患于未然。”
  她没有明确告知皇帝这些事。
  徐州偏南,同样运输赈灾粮的,还有附近的兖州。
  “这些时日政务繁忙,爱卿也劳累……”
  “陛下,”沈元柔撂下那只毫笔,转了转手腕,“臣今日前来,是为了那瓶能再生皮肉,让肌肤光洁如新的药膏的。”
  温崇明一噎,道:“为求生肌膏啊,前些时日贵夫也向我求,你们一个两个,怎么惦记上这个了?”
  “陛下舍不得。”沈元柔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温崇明:“……朕何曾说舍不得。”
  沈元柔揉捏着指根,抬眼看着她,缓声道:“陛下不想给便罢,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能对皇上如此不客气的,也只有沈元柔了。
  “可怜臣休沐日还要为陛下处理政事,如此辛劳,却不得陛下体恤。”
  温崇明重重按了两下额角:“回青,为太师将生肌膏取来。”
  “多谢陛下。”沈元柔淡笑。
  皇帝拿她没办法,笑道:“长皇子的伴读,三日后便入宫,东配殿便收拾给你那义子,还有尚家公子吧。”
  “西配殿便给原谦的幺子,你也知晓,面上还是要优待原氏。”
  沈元柔没有异议:“原氏树大根深,毕竟有功勋荣誉,又为世家之首,旁的氏族都难以望其项背,且原谦心高气傲,陛下将她捧高些也无错。”
  爬得高了,若是再得意忘形些,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一个能跨越两个百年的世家,哪里就是那么容易动得的。
  “但是陛下,此时不宜处置原氏。”沈元柔看她。
  氏族关系牵扯着朝堂纷争。
  原氏结党擅权,若是她不能联合其余世家控制皇帝,就只有被清算的份儿。
  如此一来,双方便更不能轻举妄动。
  “而今大理寺复审的结果出来了。”温崇明看着她,“徐州裴氏满门抄斩。”
  沈元柔面上无甚神情:“今日是休沐日,臣府上有些事。”
  “母皇!”一道声音穿过阻拦他的众人。
  少年提着衣摆,噔噔噔地朝着皇帝跑来。
  他的服饰格外华丽,其上坠了各色宝石,跑起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在看到一旁的沈元柔后,温思凉动作一顿,朝着她盈盈一拜:“老师也在呀,学生有礼了。”
  方才阻拦他的侍人分明说过,太师在与陛下亦是,温思凉不会不知晓的。
  面对少年的有意而为之,沈元柔只颔首:“臣先行一步。”
  “老师,这就要走了吗?”温思凉小跑几步追在她身后。
  “府上有要事。”她道。
  “思凉。”温崇明轻斥他,“到母皇这来。”
  “老师。”
  见沈元柔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温思凉磨了磨牙,不甘不愿地走向皇帝。
  “你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如何还同个孩子一般,”温崇明叹了一声,“母皇先前说的,你考虑怎样了?”
  温思凉皱着眉头:“我不要,母皇,你分明知晓我的心意,我不要嫁旁人!”
  温崇明:“太师今年都三十有三,与你不般配。”
  她这么说,温思凉转头看着她:“那母皇说,哪里不般配,是家室,学识配不上,还是门第、根基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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