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纪算得了什么,我非太师不嫁!”
  太师府。
  裴寂将一份糕装入食盒。
  不论怎样说,他作为府上的客,老太君为府上主人,如何能连问好都不曾。
  义母的话他谨记于心,老太君不喜人打搅,他便派人将糕交予老太君手下的人,问句好便是,如此一来,礼仪到位,也没有打搅老人家。
  谁知没一会,曲水便委屈地跑了回来。
  “公子,”他咬着下唇,许久道,“还是,还是不要给老太君送了吧。”
  “怎么了?”裴寂蹙眉,“可是不合胃口?”
  曲水:“不曾见老太君,却遭老太君身边的老公公讥讽。”
  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裴寂顿了顿,缓声问:“老太君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他说这糕上不得台面,公子果然是乡下来的,”曲水气得跺脚,“公子,老太君身边的下人怎能如此羞辱您。”
  他跟在裴寂身边这些时间,知晓公子是怎样好脾气的和善人,可和善也不是任由一个刚来不久的下人羞辱的。
  纵使公子是河东裴氏其中一脉的遗孤,曾在庄子上住过,也不能受这样欺辱。
  “他就是仗着自己上了年岁,身后又有老太君,才敢如此待公子。”
  裴寂静静听着曲水为他打抱不平。
  他知晓,倘若老太君不这么认为,下人也断然不敢如此对他身边的仆从。
  正是老太君默许,那老公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是我考虑不周,”他道,“义母不许我打搅老太君,我却擅自将糕送过去,惹得老太君不喜。”
  他不该不听义母的话,擅自去打搅她的父亲。
  他不由得想,若义母知晓此事,会不会从而不喜他。
  “在想什么?”
  裴寂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桌上誊抄的书册藏起,随后朝她走来:“义母,您怎么来了?”
  沈元柔却似没有看到般,将生肌膏放置在他桌案上:“治家可有你想得那么难?”
  “还好,”裴寂抿了抿唇,“义母不嫌弃我鄙薄,裴寂便不会辜负义母。”
  “三日后便是伴读入宫的日子。”沈元柔道。
  今日她派人为裴寂又定做几套新衣,他选了几套素净的。
  此番伴读为三名世家子弟,便也免了擢选的流程。
  裴寂以为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生事:“我会做好皇子伴读,恪守本分的。”
  沈元柔轻笑:“我是说,你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她到底是女人,月痕花影也不一定做得多周到,她倒是希望这孩子能自己提出来需要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捧起瓷瓶问:“义母,这是什么?”
  “生肌膏。”沈元柔道。
  生肌膏,是宫廷才有的生肌膏。
  裴寂错愕地看着她,而在这一瞬,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清幽淡香。
  裴寂不合时宜地想起,上次他所说欠缺的味道,兴许是义母身上的味道……
  这念头一出,裴寂耳尖瞬间红透。
  他心中有愧,不敢再抬头看沈元柔。
  第12章 抱抱他
  沈元柔看着他垂下头,默不作声地红了耳尖。
  小孩的心思难猜,变化得又快,她不知晓裴寂想到了什么。
  “多,多谢义母。”裴寂在这样的情绪下,连呼吸都滞涩了。
  “嗯,不够同我说。”沈元柔道。
  前些时宫中男子争宠,哪位贵人伤了腿,皇帝手上的生肌膏就这么一瓶了。
  但过些时日会有外邦使臣进贡,正是在春猎之后。
  生肌膏应当能用到那个时候。
  裴寂垂着头,轻声道:“您待我真好,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他克制着自己,不许自己露出伤心的模样。
  而后,那股清幽的香气渐渐逼近,在他心跳如鼓,有些慌乱时,那双结实的手臂虚虚地将他拢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孩子,”她低柔地安抚,“世事无常,我知晓你难受,以后不必忍着了。”
  裴寂在她怀中僵了一瞬,下一刻,过分的酸涩充斥着了他的眼眶。
  裴家式微,他学会了隐忍,这一路上他都是忍过来的,可义母此刻告诉他,不必忍着。
  女性长辈给予的安抚,让裴寂联想到了已故的母亲,她也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抱一抱他。
  终究是情绪胜过了理智。
  裴寂紧紧地抱住她,额头抵在沈元柔的肩头,颤着肩膀哭了出来。
  沈元柔总是充满了力量,兴许是她的年龄、阅历、身份地位,亦或是手段使然,这样抱着她,裴寂好似就获得了片刻的心安。
  沈元柔虚虚拢着他,轻拍着裴寂单薄的脊背:“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裴寂其实需要很多的关爱,可前世政务过于繁忙,沈元柔并没有将心思真正的放在故人之子身上。
  她先前不知道养一个孩子要分出很多的心神。
  在沈元柔看来,养一个孩子,不过是给他提供好的环境,吃用精细,从不短缺,前世她也是这样待裴寂的。
  但此刻听着他逐渐沙哑的哭声,沈元柔改变了念头。
  或许她该去请教一下友人,了解怎样才能养好一个孩子。
  裴寂哭了很久、很久。
  她一下下拍着少年的脊背,感受他逐渐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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