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所以他畏惧皇权,不能反抗温思凉,也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但他是以太师义子的身份入宫,即便是皇帝,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对裴寂宽容。
  “我不喜欢欺骗我的孩子。”她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裴寂的面色一寸寸白下去。
  她说过,不要委屈自己,不要逞强。
  裴寂偏要自己去受伤。
  时辰到了,该授课了。
  沈元柔朝紫云殿而去,袖口却被人扯住。
  裴寂不敢用力,似乎是害怕惹她生气,那双向来无畏的眼眸带了一些惊恐。
  “义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擅自违背义母……”
  他的眼眸里凝了层薄薄的水膜。
  像只将要被抛弃的幼兽。
  “我再也不会欺骗义母了,”沈元柔侧身,她的眸光摩挲过裴寂泛红的眼尾,听着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恳求,“再也不了,您别生我的气。”
  沈元柔对此不知可否:“回去上课。”
  她没有回答裴寂,他今日的行为,在沈元柔看来是对自己的命不重视。
  裴寂不想麻烦自己,可他没有在宫中自保的能力,除了麻烦她,裴寂别无他法,可他偏固执地去逞强,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的袖口从裴寂手中缓缓滑落,拉扯力逐渐消失。
  沈元柔没有回头看裴寂紧咬的唇肉,没有如往常般宽慰他。
  他必须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
  裴寂的一味过分相信自己,只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沈元柔不会忘记,裴寂毅然决然地嫁给原谦,只为刺杀原谦为她报仇,最后却受尽磋磨,惨死在原谦的后宅。
  月沼湖。
  宫人模样的女人看着地上的玉玦,面色阴沉:“你可看清方才是谁?”
  “你问我?”原月冷道,“今日你办事不利。”
  她忽而嗤笑一声:“若是姨母知晓此事泄露,你的下场又当如何?”
  谋害皇子,还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原月已能预见她的下场了。
  真是蠢货,就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少说风凉话了,”李若蹲下身,将那块玉玦捡起,眉头倏地一皱,“这样好的玉佩,我好像在哪见过。”
  李若沉吟一瞬,道:“长皇子的。”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话吓到他了,”原玉微笑着缓声道,“李若,长皇子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你我插翅难逃。”
  李若压下心头的怒火:“原月,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咬着牙斜原月,后者却望向极远的飞檐:“至于沈元柔的那位义子……”
  “早些处理了吧,我们原玉不喜欢。”她轻道。
  原玉听闻沈元柔收了一位义子后,可是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人都饿瘦了一圈。
  原月自然而然将此事归咎于裴寂。
  紫云殿,三个少年已然坐在书案前等待沈元柔了。
  温思凉眸光扫过一旁的裴寂,再看到他两手空空后,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裴寂微微垂着头,温思凉并不能判断他此刻的神色。
  但总归不是很好。
  “老师。”温思凉见到她,面上还带着期待。
  沈元柔淡然坐下,如往常般开始授课。
  温思凉最喜欢她讲授诗赋与伦理,沈元柔嗓音温和低沉,学识渊博。
  每每到沈元柔授课,他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淑女当如此,在座诸位君子,更当清楚这个道理。”沈元柔缓声道,“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这样的话语落到裴寂耳中,便让他愈发难堪起来。
  他便是沈元柔口中不能动人,无忠信之人。
  分明是他先前答应了义母,不会给她惹事,会好好听义母的话,可如今食言的,惹她生气的还是自己。
  “原玉。”沈元柔的声音没有过多情绪。
  裴寂察觉到她扫来的眸光,猛然回神。
  沈元柔眸光落在缀满了金银珠宝的原玉身上:“你如何看待我方才提到得那些话的?”
  她注视着方才好一阵走神的人。
  无形的压迫使得原玉清醒,他支支吾吾:“我……”
  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原玉面色涨得通红,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一旁温思凉收回鄙夷的眸光,便听她道:“长皇子。”
  “人如若没有诚信与忠诚,则无法立足,诚信代表着一个人的家风家教。”他道。
  “那么,你认可这句话吗?”沈元柔道。
  温思凉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稍顿道:“自然,既是圣贤所言,又能流传至今,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沈元柔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她对这些回答究竟是否满意:“裴寂。”
  她修长的指骨持着一本书册,眸光落在了裴寂的身上。
  裴寂不疾不徐:“如若诚信与忠诚是为了成全个人名声,而因小失大,损害大的关系与利益,还为旁人招来不便,则不该被认可。”
  “那么,你不认可这句话吗?”
  “不是的,”裴寂抬眸,认真道,“我认为,即便是应下的事,也要看场合行事,这句话,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沈元柔静静地看着他。
  裴寂格外认真,眼眸迸出明亮的神采来。
  “如果食言会背负骂名,却能对大局有利,我不认为它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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