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但在看到沈元柔时,方才哄好自己的人,又低落起来:“裴寂,这是怎么了?”
  沈元柔看着眼前少年。
  他垂着头,和初见时一样的乖巧模样,少了那份欢脱与张扬。
  今日认真捕野兔,眨着亮晶晶的眼眸要嘉奖的孩子,好似又变成沉默寡言的模样。
  裴寂道:“我没什么事,义母。”
  沈元柔不疑有他,只道:“我这里有账目需要你打理。”
  裴寂颔首:“好。”
  他乖巧的像是没有自己的脾气,只要沈元柔吩咐,他便会很快处理好。
  帐内烛火跳动着,帐中的沉香还混杂了淡淡的茶香。
  少年低头认真地写着,沈元柔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眸光。
  兴许是越家女娘惹了他不悦。
  方才越姮回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懊恼,也是从那时开始,裴寂瞧着就有些不高兴了,也不知这越家女娘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惹得她这乖巧的义子动怒。
  沈元柔撑着下颌,持着小剪,将灯芯裁剪下一截。
  这声清脆的响儿,像是打破了裴寂最后的忍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成功引来了沈元柔的注视。
  她问:“累了?”
  裴寂声音低幽:“没有。”
  沈元柔端详了他一阵,简明扼要地道:“生气了。”
  “看来,你不是在生越姮的气,”
  “而是在生我的气。”
  她锋锐的眸光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扫过他,便能得出以上结论。
  裴寂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他没有将情绪掩藏好,不然她怎么一眼就看透了。
  但他垂着眼睛道:“裴寂不敢。”
  “是吗,我们裴寂胆子大得很,有什么是他不敢的?”沈元柔屈指敲了敲桌案,意有所指的道。
  裴寂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是他将自己想的太大度,他在意极了。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这事跟他实在没什么关系。
  沈元柔看着他道:“越家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
  “月痕,”沈元柔将人唤进来,道,“去问越姮,看看她到底跟裴公子说了什么……”
  “不要,”裴寂抬眼看着她,对上她眸中的淡笑后,败下阵来,“您别问她……”
  月痕顺势将一封密信递给她,沈元柔慢条斯理地拆开:“那由你来告诉我。”
  裴寂只觉得一口气憋得胸口胀痛,可他又没办法拒绝。
  只好道:“是越小侯女同我讲起了先前的事,她对当时的行为做出了批判,但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是我过激了,您别怪她。”
  “是吗,”沈元柔指节一下下敲击着桌案,听得他心尖跟着颤,“这么说,她是批判我了?”
  裴寂掐着掌心的软肉:“也不是。”
  “她说了什么让你来怪我,此刻我为何不能怪她?”
  “……我没有。”
  裴寂也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太苍白无力,干脆抿了抿唇瓣,没再做声。
  一副任由义母处置的模样。
  良久,沈元柔好似叹了口气,低声问:“裴寂,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不值得你去信任的人吗?”
  裴寂总有自己的念头,沈元柔当真觉得,她与裴寂之间的思想相差实在太大了。
  小孩子的心思变化莫测,裴寂又不打算同她说,她并不能知道这孩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的,”裴寂仓皇地抬眸,有些慌乱地对上她平和的眼眸,“我没有不信任您……”
  “好了,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元柔声调平平。
  她柔软的指腹扯住丝绸带子,光滑的细带便划落,靛蓝外袍顺着她的肩头滑落了下来。
  只是因着她周身的气度,这样的动作叫人生不出半分绮念。
  即将被抛弃的恐惧充斥着裴寂。
  义母不要他了。
  他还没有将账目打理完,为什么要让他回去。
  “……是。”裴寂绷紧了指骨,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他没有底气来同沈元柔对抗。
  能怎么办呢,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公子,没有了沈元柔,他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只有沈元柔了。
  方才明明就是他不对,沈元柔纵着他,不代表他能使这样的小性子。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裴寂不知道沈元柔是不是不高兴。
  那股清淡的香气逐渐淡去。
  待裴寂揣着心思离去,沈元柔阖眸靠在檀椅上,许久出声:
  “去叫宣武将军来一趟。”
  子时。
  宣武将军草草披了一件外衫,打着哈欠到了。
  她原以为沈元柔有什么要紧事,踩屣而来。
  待看清沈元柔此刻正捧着茶盏,蹙着点眉尖时,李代无顿觉不好:“绝舟,究竟是什么大事,叫你半夜还不睡?”
  她焦急发问,檀椅上的女人掀起眼睫,先是审视了她一阵,随后微笑道:“断月不也没睡?”
  “……老娘是被你的人叫起来的!”李代无怒道,她愤愤地抓了两把头发,“你瞧瞧,趿着鞋来的。”
  沈元柔示意道:“来,坐。”
  李代无压着一股火:“刚眯着。”
  “你教育孩子的方式,真的没问题吗,”她对上李代无的眼眸,问道,“裴寂这孩子不知怎么一回事,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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