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可从不曾听裴寂提起,什么时候结交了一个书生。
  当夜,从来不做梦的太师大人,便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中的裴寂是前所未有的任性。
  不论她如何同裴寂说,这孩子都不肯松口。
  他挽着生了一副好颜色的书生,那女人一声不吭,而裴寂一个劲央求她。
  “义母,我不要很多嫁妆,只要让我嫁给她,我会过得很好,定不让义母费心的。”
  “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她,供她科考的。”
  “你养她?”沈元柔不怒反笑。
  她难得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此刻看着眼前倔得不成样子的孩子,她几乎要怀疑裴寂是否被人灌了迷魂汤。
  裴寂有充分的理由来反驳她:“她还要科考,当专心背书。”
  沉默许久的女人这才开口:“您放心,我一定……”
  沈元柔眸光冷冷斜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力那样沉重,带着杀戮的味道,这叫人毫不怀疑,只要她一句话,这书生便能干净的彻底消失在京城。
  书生瑟缩一下,不敢再言。
  她没有见过如此窝囊的女人,而她养的义子居然提议,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沈元柔冷道:“嫁给一个穷书生,你让你母亲如何放心你?”
  “义母,她才不是什么穷书生呢!”
  头痛。
  这时候裴寂也不再顾忌什么礼仪了,沈元柔看着他紧紧挽着女人的手道:“我不同意。”
  “我就想嫁给她!”
  “不要任性,裴寂。”
  沈元柔从来不是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
  但裴寂仿佛总有办法让她不平静。
  于是,在沈元柔看到乖巧对她行礼的裴寂时,审视着他淡声道:
  “我允许你选自己的妻主,但不代表你将什么人带到我的面前,我都会答应。”
  裴寂行礼的身形明显一顿。
  沈元柔从他这一举动中瞧出了什么。
  想到裴寂不肯将心仪女子告知她,叫她前些天无从查起这件事时,那种不悦的情绪将要被压不住。
  她没有同裴寂说,那个书生不可以。
  裴寂是个聪明的孩子,沈元柔认为,他能听明白自己这番话的。
  裴寂有些紧张地绷紧指骨,试探着问:“您是听谁说了些什么吗?”
  他不知沈元柔为何突然说起此事,但既然她提起,便是知晓了什么。
  义母这是在提醒他,让自己不要对她生出什么心思吗?
  所以借这样的话,来敲打他?
  沈元柔鲜少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裴寂不由得有些担忧,义母只有处理政务时才会有这种神情,此番则是对他的行为不满。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沈元柔起初觉得,裴寂应当早些许下人家,如此也了却她一桩心事。
  可昨夜,梦中的裴寂将那样的女人带到她面前时,沈元柔忽而觉得,婚事不能太顺着他。
  裴寂下意识咬着唇肉,可不管他怎么想,都不能想出对策。
  他提心吊胆的,再次试探道:“裴寂错了。”
  “错哪儿了?”沈元柔对上他惴惴不安地水眸,却不许他挪开眸光,“看着我,说说自己错哪儿了。”
  裴寂又是难过又是委屈。
  他哪儿错了?
  喜欢沈元柔就是错的吗,凭什么?
  凭什么人人都能喜欢她,唯独他不可以。
  对上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裴寂张了张唇,没能说出什么,耳边唯有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但他站直了身子,酸着鼻尖道:“裴寂不知,请义母明示。”
  沈元柔看着他:“不知道自己错哪了,那为何要认错?”
  “您不高兴。”
  “我先道歉,您能别、别这么……吗,”裴寂唇瓣被咬得水淋淋的,“可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还请义母明示。”
  他不安地等待审判的来临。
  裴寂还是没有明白,难得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吗,可是义母究竟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在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裴寂蓦地想起昨夜之事。
  义母亲手喂他药时,他,他好恬不知耻地求着义母抱抱他,不仅如此,还舔了义母的指尖。
  耳畔仿佛有轰隆闷雷响起。
  裴寂几乎要维持不住端庄,却听她缓缓道:“罢了,原本就是没有影的事,你也不必紧张。”
  “这如何是没有影的事。”裴寂着急地追问。
  他是真的心悦着义母,爱重她、仰慕她。
  若是沈元柔要将他赶出去也就罢了,可是,她居然否认他的心意。
  “嗯?”沈元柔微怔,随后蹙起眉尖问,“那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寂只觉得喉头哽了一根尖利的鱼刺,只要他敢开口,便将他的喉咙扎的鲜血淋漓:“我,我……”
  “裴寂,”沈元柔起身看着他,沉声道,“不要在婚事上任性,听我的安排,好吗?”
  裴寂试图稳住自己的声线,同她讲道理:“您也说过会顾及到我心意的。”
  沈元柔:“我当初说的是,尽可能。”
  尽可能,去满足他的条件。
  裴寂就颓然下来。
  他根本说不过沈元柔,而且当初,沈元柔的确是说“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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