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裴寂害怕失败。
  他有着年轻人的冲劲,但裴寂自小就被教育,没有把握的事,他还要观望一段时间,而不是因为一时冲动失去所有。
  他不能失去沈元柔。
  火光盈盈,裴寂望着沈元柔的侧颜。
  女人肃丽的面庞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权利带给她的成熟、威严。
  “裴寂,我说过,”沈元柔没有看他,“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她不会计较孩子同她使小性子,对她隐瞒些什么,但是这样的大事不可以。
  裴寂没有应声。
  在他方才试探着问沈元柔,她是否有心意的男子时,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应当是喜欢过吴真棠的吧,裴寂猜想。
  京城第一才子,惊才绝艳、容貌昳丽,家室、品行又是极好,那么热烈的少年郎,她怎会不喜欢呢?
  可他又能怎样呢。
  “听到了吗,裴寂,”沈元柔察觉到他走神,加重了语气,“婚姻大事,断然不可儿戏。”
  她的眼眸分外锋锐,就这般抵在裴寂脆弱的外壳,只差一点,就会将他故作冷静、沉稳的外表给剥开,露出湿淋淋的嫩肉来。
  “您是在关心我吗?”
  裴寂原本的害怕突然淡去了一些。
  所以沈元柔是在关心他。
  沈元柔费解地看着他:“我平日还不够关心你吗?”
  朝堂政务繁忙,坐在这个位置上,注定是轻松不到哪里去的,她觉得自己已然足够关心裴寂了。
  裴寂压下唇角的弧度,他觉得自己真是要疯掉了。
  明明方才因为噩梦,难过得心口抽痛,想要疏离沈元柔。
  可在她关心他的时候,这颗心又忍不住滚烫起来,裴寂唾弃着自己。
  心脏被诸多情绪倾轧,又酸又涨。
  “我知晓了,义母。”
  他按捺住心头的酸涩、悸动,方平静下来。
  花影便上前,与沈元柔附耳说着什么,裴寂猜想应当是要事的。
  如果他没有恰好从中听到吴真棠的名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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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谦的帷帐内,烛火跳动。
  原月不解地问:“姨母,您为何不动手?”
  沈元柔虽为当朝太师,有数不清的门生,但若是被扯进此事是洗不干净的。
  原谦冷淡地回应:“我为何要动手。”
  原月有些着急:“这时候打击她,给将来埋下怀疑的种子……”
  她很是心急地为原谦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年轻人很果敢,但她只晓得闷头往前冲。
  “可不要小瞧了她,”原谦微笑着呷一口茶,轻描淡写,“你以为门生众多,她便能掌握朝堂了吗?”
  原月面露犹疑:“难道不是吗?”
  “沈元柔的势力优势,是武将。”
  原月听她这般说,不由得汗毛倒立。
  明明门生遍布,这却不算是优势。
  “……陛下为何不忌惮?”她涩声发问。
  在沈元柔为太师的这些年,已然教导出一批优秀的官员,她们年轻、敏捷、大胆,很得皇帝的重用。
  但原谦却告诉她,沈元柔的优势不是文臣,而是武将。
  一个人稳坐于高位,得皇帝敬重,百姓称赞,手握重权,文臣武将簇拥着,皇帝当真不忌惮她吗。
  原谦缓缓摇头:“陛下的心思,我如何能知晓呢?”
  “原月,你怎么看?”
  对于威严的掌权者,会滋生出两部分人,一种是臣服于她的见识与手段,为之肝脑涂地,而另一种则是妄图挑战,将其取代。
  受这位姨母的熏陶,原月是后者。
  原谦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恰此时,帐帘被少年挑起。
  原玉将两盏精细的羹汤放置在桌案,清冷的声线还有着少年的稚嫩:“母亲,表姐,用些药膳吧。”
  这是吴真棠亲手烹调的滋补药膳。
  因着此刻在春猎场,吴真棠便叫下人采了当季的野菜,做了素羹来给她喝。
  原月看了他一眼,问:“玉儿表弟,你面色怎的不大好,可是昨夜没能睡好?”
  原玉:“多谢表姐关切,只是昨夜睡得晚了。”
  他眼下的乌青有些显,故而今日扑了几次玉郎粉,也算是遮住了这点难看的颜色。
  没想到还是被原月发现了。
  原月关切地道:“我那里还有些安神的香,待会叫人给你送来。”
  “不劳表姐了,”原玉淡然地颔首,婉拒道,“不妨事的。”
  原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原玉却先行俯身行礼告退了。
  “你的心思多放在政事上,”原谦一下下搅着羹汤,热气缭绕,“这个年纪的女娘,可正是闯荡的时候。”
  她没有将“不可耽溺情爱”说出。
  “我知晓的,姨母。”
  瓷勺磕碰碗底的脆声响起:“这若是传出去,可是丑事啊月儿。”
  哪里有表姐娶表弟的,只怕乱了纲常伦理。
  原月眉头微蹙,嘴上却谦恭:“姨母说的是。”
  原谦便不再说什么。
  她没有女儿,正君吴真棠只为她诞下一个儿子,便是原玉,后院那些夫侍们肚子也不争气,这么些年来,居然没有一个为她诞下女嗣。
  唯有一个夫侍,数年前为她生下一个女婴,只是那孩子没能活过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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