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真坏。
沈元柔真的很坏,裴寂大逆不道地想。
他明明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她了,明天都不要去给她请安了,反正沈元柔也不喜欢他,迟早要安排他嫁人,不如他自己早早选定一个女娘,就这样嫁过去,再也不碍她的眼了。
可裴寂又想到尚风朗的话。
裴寂不甘心,尚风朗说得对,他不能头脑一热,草草断送了自己的后半生,他生在徐州裴氏,徐州裴氏的公子要嫁就嫁最好的女娘。
“这不能怪我的。”裴寂屈指虚虚抵在唇瓣,遮住轻微动作的唇形。
曲水怕他吹风染上了风寒,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鹤氅:“公子,天儿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
屋内燃着地龙,如春日般煦暖。
裴寂望着那盏冷掉的茶,就想起沈元柔方才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方才求了漫天的神佛,只求她们保佑,保佑他顺利地嫁给沈元柔。
裴寂捧起那盏茶,仿佛手上是什么珍宝,他的软唇小心翼翼地贴在沈元柔喝过的位置。
唇瓣触及冷掉的杯沿,心音顿时轰隆急切,裴寂的面颊与耳尖很快就红了。
他以前有太多太多的愿望了,现在却只有一个。
“母亲。”
裴寂握紧了那枚玉佩,推开了半扇窗,让冷月洒进来,感受着渐渐冷冽的秋风,如往常一般合掌,求母亲保佑。
“母亲,求您保佑绒绒,保佑绒绒嫁给沈元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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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沈元柔正听着月痕的叙述。
“属下去问了公子身边的曲水。”
“曲水起初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公子不许他说这些,后来属下威逼利诱,曲水才肯开口。”
“他说,老太君方入府的时候,公子就派曲水给慈康院送去了糕,老太君没有收下那盒糕,曲水还被老太君身边的李公公赶了出来,说他拿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沈元柔道:“后来。”
“后来,老太君还曾制止公子上树,那些槐花都是公子和身边的下人们亲手采的。”
沈元柔:“……”
她静默着,想了一瞬,还是不能够想到裴寂是会上树的。
这点要比绒绒强一些,绒绒是一只敦实的小猫,不能爬上那棵槐树。
“不过那次老太君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他身边的李公公,说公子顶撞尊长,作为太师义子,有辱门楣。”
孟氏就是如此的。
他总是表现得贤良淑德,温柔可亲,这样的形象深入人心,久而久之,自有人愿意替他当这个坏人。
他同身边的李公公李采祠,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年幼的沈元柔哄得团团转,她便真的当只有孟氏是对她好的。
那时的她没有去想,如果不是孟氏准许,如果不是孟氏要求,李采祠在亲近,也是一个下人,又如何能越过自家主子,去对小主子说些什么。
但裴寂不同,他不是年幼的孩子了,他应当看得出孟氏意图的。
孟氏也不会在裴寂这里伪装,他甚至不屑于对裴寂做些什么,只有李采祠替他说些心里话罢了。
“还有这次,公子为您做了糕,您一直……忙于政务,老太君身边的李公公便来过,不许公子去打搅您,却也是绵里藏针,暗中讥讽。”
李采祠那日抱臂,对忙活完,方得知沈元柔不在府上,面上还带着失落的裴寂好一顿讥讽,初听言辞恳切,实则字字锥心。
“公子可切莫忙活了,您也知晓,咱们府上的主子是何等的忙碌,你这又是何必呢,看在亡母和家主之间十多年前的情谊上,如今在这府上好生待着也就是了,怎么就非得折腾呢……”
“若是家主乐意也罢,可您瞧瞧,家主都忙成什么样了,公子还要给她送糕,我的天尊呦,您如此知书达理的世家公子,最是体恤长辈,快叫她安心处理政事吧。”
不论李采祠如此说,裴寂都不曾出声。
沈元柔持着裴寂誊抄的卷宗,这是当初为了安定他的心,让他抄写的那些,与国祚、朝政毫不相干的东西。
小山般的一摞,裴寂不但完成了,每一本都是娟秀又有力的簪花小楷。
沈元柔:“去见见老太君。”
慈康院位置较偏,先前她将老太君接进太师府的时候,只说这个位置安静。
老太君喜静,将他安置在这个位置再合适不过了。
在得知沈元柔到来之后,老太君被李采祠搀扶着,穿着极为单薄的出来了。
“绝舟,咳咳……”
孟氏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急咳。
沈元柔面色不改:“老太君,这是怎的了。”
孟叶影掩着唇,苦笑:“无妨,就是染了风寒,我年岁也大了,如今入了秋,天也寒,这就病了,身子骨也比不得从前了。”
“老太君这是哪里话,”沈元柔眸色冷了下来,她极少会在府上露出这样的神色,此刻刺骨凌冽的眸光落在李采祠的身上,
“作为老太君身边的人,李公公是照顾人都不会了吗。”
沈元柔的语调平静,却带着渗人的压迫:“而今老太君染了风寒,我竟不曾听闻你来请府医,怎么,李公公是吃干饭的?”
孟叶影面上有惊惶一闪而过,却听沈元柔道:“既然办事不利,就不要办了,膳房缺帮手,李公公去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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