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汗几乎瞬间渗出,打湿了李桓脊背衣衫。
  他不清楚永乐公主到底知道多少,为今之计,只能按照事先做好的准备,将此事定性为‘养外室’。
  “是臣糊涂。”李桓涩声道,“臣……”
  景涟的心重重一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直起身,霍然打断李桓话语:“你过来。”
  李桓不解其意,仍然上前。
  啪!
  一声轻响。
  李桓面颊偏向一旁,左脸微红。
  景涟已经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她动作幅度并不大,如果不是耳光余音仍在回荡,那个动作几乎像是轻抚对方面颊。
  她理着衣袖,声音不高不低,语调却已经冷到极致:“李桓,当年你求娶本宫时,本宫曾经说过,此生最恨的两件事一是欺瞒,二是背叛。你我至亲夫妻,诸事皆有余地,唯独这两条忌讳,本公主绝不饶恕。”
  她玉白面颊上泛起两抹含怒的绯色,定定注视着面色复杂的李桓。
  “你蓄养女子,是为背叛;私设外宅,是为欺瞒。”
  李桓失态地朝前一步,口唇微张,似要解释,最终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他无法解释。
  一个已经成婚的男子,在外面不为人知的私宅里,悄悄养着一个颇有姿容的年轻女子,对正妻三缄其口,不敢吐露。
  ——除了蓄养外室,再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他的行为。
  李桓颓然地张了张口,眼底泛起哀色。
  他知道公主将要说什么,一旦说出口,必然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可悲的是,于情于理,他都无法辩解。
  景涟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我夫妻之情,今日尽了。”
  第03章 归京
  李桓俊秀的面容霎时苍白。
  他失态地向前,牵住景涟衣袖,哀声道:“公主,是我行差踏错,以致今日,但我对公主之心坚若磐石,从未动摇——我立刻让人把她送走,今后绝不会再犯,我愿指天起誓,倘若有违誓言……”
  景涟打断了李桓的话。
  当朝天子虔信仙神,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时人将誓言看得很重。
  景涟不想再听下去,她相信李桓此刻的誓言绝对出自真心,但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来自枕边人的欺瞒令她厌烦,更令她不安。
  “够了。”景涟定定望着李桓,“李敬之,倘若你对我还有几分真心,就请放过我。”
  李桓骤然一惊,瞳孔紧缩。
  景涟平静道:“我的夫君对我不忠不诚,这让我觉得恶心。”
  下一刻,她扬声唤道:“来人!”
  守在内室门口的兰竹二人闻声立刻响应,带着侍从一拥而入。
  “请驸马出去。”景涟别开头,不再看李桓,只淡声道,“你若是坚持不愿,我只好陈书上奏父皇,请父皇做主——对我来说,无非是多写一封奏折,对你的珠娘来说,或许就要丢了性命。”
  李桓的脸色苍白如纸,假如景涟此刻转过头来,就会发现李桓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眼。
  极薄的一层泪光被他压制在眼底,声音却还能强作平静。
  李桓说:“臣明白了。”
  他抬起头,最后深深望向景涟,却只看到了永乐公主冷淡的背影。
  .
  马车缓慢驶过,留下一串不轻不重的马蹄声,以及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
  国公府库房大门敞开,一口口巨大的木箱被搬出来,挪到马车上。站在库房门口向远处看,装载行李的车队看不见尽头。
  竹蕊站在库房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侍从,一个捧笔,一个捧着单子,依次核对有无缺少,忙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兰蕊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一向是个心直口快、风风火火的爽直脾气,罕有满脸愁容的模样。竹蕊看见,不禁一愣:“怎么不在公主身边伺候着?你这是怎么了?”
  兰蕊站到她旁边,看着又一辆马车装满,驶向远处,新的空马车立刻驶过来,侍从们抬着箱子上上下下。
  “我们这就要回京了?”兰蕊语气有些犹疑,不知是在问竹蕊还是问自己,“就这样?”
  竹蕊停下手中勾画的动作:“不然呢?”
  “不是。”兰蕊急急道,又压低声音,“我是说,公主真的打算和驸马和离?”
  竹蕊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重复道:“不然呢?”
  兰蕊低下头看着脚尖,挣扎半晌,支支吾吾道:“我是不是不该一直在公主面前讨伐驸马啊。”
  竹蕊愣了片刻,失笑道:“你不会是觉得公主要和驸马和离,是受你怂恿的缘故吧。”
  兰蕊低着头不说话。
  竹蕊想要笑话兰蕊自作多情,又觉得不妥,敛去笑容认真说:“我确实觉得你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不妥,驸马是主,我们是仆,不管驸马犯了多大的错,都不是我们可以肆意评论指摘的,那是僭越——但咱们公主是最有主意、最能看清是非的人了,又岂会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轻率行事?”
  兰蕊心事重重道:“可是,公主如果再和离,就是第三次了,京中那些人,当面奉承背后藏刀,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说公主。”
  竹蕊忽然明白了兰蕊为什么会生出种种担忧。
  ——她是在担忧景涟归京后的纷纷物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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