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但母亲怜子是天性,赵良娣下意识闭嘴,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内室门,才怒道:“殿下这是想干什么?好端端为什么抓我的宫人!”
  裴含绎:“皇孙昨日本该在书房读书,为何会受寒发热?”
  赵良娣语塞,神情为之一滞。
  裴含绎道:“良娣是皇孙生母,为皇孙颜面计,本宫不责罚你,但你身边宫人眼见主子行差踏错,不知规劝,该罚,本宫会令人将他们送回掖庭,另外择选宫人送来。”
  赵良娣恼怒:“不行!殿下凭什么插手我的宫人!”
  她眼看自己的心腹宫人已经被拖到廊下,心中大急:这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倘若连他们都保不住,自己还有什么颜面?
  情急之下,赵良娣顾不得其他,追出门外厉声:“住手!”
  那些内侍自然不会听她的话,赵良娣气的跺脚,又不能追进雨里,只好转进门内,怒视裴含绎:“我的宫人自有我自己管教,还请殿下给我留些颜面!皇孙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孩子,难道我会存心害他?小小的孩子,整日苦读累都要累死了,我只是想让他歇一歇,这也有错?”
  裴含绎压根不理睬她,走进内室看了看皇长孙,亲手试过他额头的温度,才转身出来,对着被怀贞拦住的赵良娣道:“良娣这话,敢在圣上面前说吗?”
  赵良娣顿时语噎,裴含绎瞟她一眼:“明德太子四岁开蒙,五岁入文华阁,日日苦读不辍,方成大器。”虽然早早死了。
  赵良娣不敢反驳,却又心疼儿子,恨恨流下泪来:“檀儿这么小……”
  裴含绎道:“皇长孙每日读书,从未生病。你放纵他出去玩耍,反而受寒病倒了。”
  裴含绎叫来皇长孙身边侍从与太医仔细叮嘱,看着宫人喂下药去,方才离开。
  临走时赵良娣神情恨恨,虽不敢反驳,但显然是在怨恨太子妃不肯心疼皇长孙,只一味督促皇长孙学业。
  裴含绎眸光扫过,全无波澜。
  他对皇长孙确实没有舐犊之情,但也不至于折腾幼儿。
  皇帝在明德太子重病时,还为太子聘娶裴含绎做太子妃,就是要稳住东宫,继续将皇孙推上来,与诸王彼此制衡。所以只要皇长孙还代表东宫,他就必须要足够刻苦,足够优秀。否则皇帝会不满,朝臣会质疑,人心也会散漫。
  天家争斗从来如此,胜者高居九重御座,败者死无葬身之地。这份世间绝顶的富贵,同样也意味着世间绝顶的压力。
  ——否则太子已死,东宫凭什么还享受着一如从前的储君待遇,处处高出诸王一头?
  裴含绎眉眼渐冷,神情渐淡。
  皇帝身为皇长孙的亲祖父,能狠心将太子留下的骨血推入局中,裴含绎难道要反其道而行之?
  皇长孙当然可以选择退却,不去吃那份苦,受那份罪。只要他们母子愿意任凭后来者居上,将皇长孙、东宫继承人的一切超然地位拱手让人。
  裴含绎冷冰冰地想。
  ——东宫又不是只有一位皇孙。
  第08章 贵妃
  景涟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醒来时,窗外薄雾朦胧,不辨日夜。
  “什么时辰了?”
  兰蕊挑帘入内:“公主醒了,现在才卯时初。”
  景涟嗯了声,披衣下榻,来到窗前。
  她双手用力,推开窗扇,雾里吹来寒凉的晨风。
  身后脚步声响,兰蕊急急追来,连连跺脚:“公主五月受寒病了一场,怎么又吹风!”
  檐下明亮的宫灯在雾气中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薄雾里,化作一抹奇异的剪影。庭院中空空荡荡,更远处廊下守夜的宫人靠在廊柱上,悄悄打着呵欠。
  “怎么样了?”景涟问。
  兰蕊正欲劝说景涟关上窗子,闻言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声道:“都打听过一遍了。”
  和竹蕊相比,同为景涟身边有品有级的女官,兰蕊往往显得嘴快心急,不够从容,但她另有一项别人所不能及的长处。
  兰蕊开始禀报自己在景涟睡下后打探来的消息,第一句就分外惊人。
  “现在六宫事务,尽是太子妃管着。”
  景涟眉梢挑起。
  她心想,有点麻烦。
  景涟想和太子妃交好,是为了自保,但她并不喜欢一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总要有些拿得出手交换的东西,才能长长久久地维持住关系。
  但现在,太子妃的能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四妃之位尚有人在,而太子妃竟能越过妃嫔掌管整个六宫宫务。
  景涟眉头渐渐蹙起。
  太子妃权势如此之盛,她能拿什么来交换呢?
  .
  天光渐明,晨雾渐散。
  含章宫庭院里,堆叠着许多或大或小的匣子,宫人们穿梭其间,按照单子将木匣一一分开堆成数份。
  竹蕊从宫门外走进来,检视过那些分门别类摆好的匣子,提裙上阶轻叩殿门。
  “公主。”她说,“轿辇已经备下,可以动身了。”
  昨日回宫时,风急雨骤,不宜出行。今日天色渐晴,于情于理,景涟该到六宫中走一圈,拜访诸位母妃。
  说是拜访诸位后妃,实际上有资格让景涟前去拜访的,也只有寥寥几位高位嫔妃。
  景涟花了半天时间,在六宫走了一圈。
  按照位份从高到低,景涟拜访的第一位是齐王与永和公主生母,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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