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丹阳县主非但没有同意,反而说服了祖母与父亲。第二日老太妃便从府中戏班子挑了两个自小养起来的美貌戏子,送进了荆侯府。
  荆侯夫妇自觉大失颜面,荆侯世子更气怒至极。
  从此之后,夫妇二人便算是彻底翻脸。荆侯世子两年前继任爵位,自此以为高枕无忧,偏爱妾室至极;丹阳县主院中的美貌戏子则日渐增多。
  丹阳县主的名声虽然在京中高门一路下滑,皇帝却并不在意这一点。
  或者说,景氏皇族的公主们都未必在乎。
  皇帝看待女儿和儿媳,从来都不一样。
  倘若丹阳县主是皇帝的儿媳,皇帝只怕早就赐死她以正风纪。但丹阳县主姓景,是正经亲王爱女,在皇帝眼里,荆侯区区臣子,娶了宗室贵女,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丹阳县主养戏子?
  那是荆侯府先算计宗室县主,又不是丹阳县主一边养戏子,一边硬要嫁进侯府。
  同样的,皇帝也并不在意丹阳县主会将景涟带成什么模样。
  永和公主殴打驸马,皇帝不曾斥责过半句,便是一样的道理了。
  见景涟点头,皇帝的目光越过她:“起来吧,檀儿如何了?”
  景涟惊讶回首,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妃已经出现在殿内,她款款行礼,回禀道:“皇长孙醒来时,哭了一场,儿臣离开时,又睡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只道:“好好照看檀儿。”
  裴含绎应是。
  方才殿外柳宫正冒犯的质询、奇异的态度,他并没有朝皇帝提起只字片语。
  这里是福宁殿。
  没有什么人能在这里瞒着皇帝弄鬼。
  就像皇帝只字未提那样,裴含绎同样没有问出半个字。
  殿门再度缓缓开启,这次进来的是柳宫正。
  她像没有看见殿中还有太子妃与永乐公主,径直走到皇帝耳畔,低声禀报两句。
  皇帝道:“准了。”
  柳宫正谢恩告退。
  皇帝转向景涟与裴含绎,道:“宫正司要盘查内宫,东宫位于内宫之外,不必查了。”
  ‘盘查’二字看似温和,实际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搜宫。
  裴含绎微怔,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柳宫正提起韩喜做由头,是想借此将东宫一道扯下水,一同搜宫。但这并不是皇帝的意思,所以柳宫正见一击不中,立刻转变态度,不再紧追不放。
  只听皇帝继续道:“诸王身边,亦有涉事者,故诸王近侍、其生母随侍,均由宫正司筛查。”
  不但裴含绎,连景涟的心都猝然一紧。
  所有封王的皇子、他们的生母,这几乎是将高位妃嫔、足年皇子全都查一遍。这样大的力度,必然激起新的风波。
  皇宫的风波是不会平稳的,除非用足够的鲜血来抑制。
  裴含绎顿时意识到,这次筛查东宫既不能、也不会独善其身。他向前一步,恭谨道:“父皇,儿臣恳请宫正司将东宫妃嫔、皇孙身边近侍,也一同筛查。”
  皇帝果然满意颔首,下一刻,他转向景涟,温声道:“含章宫就不必了。”
  景涟心头一跳,立刻便要出言推辞,皇帝却道:“你才从宜州回来,有什么必要连你一起查?你的近侍更是连参玄司大门都摸不着,也不必令宫正司筛查了。”
  天子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一步,景涟无论如何不能再出言推辞了。
  裴含绎眉梢微扬,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
  不对。
  他的目光像是流淌的风,从永乐公主面上一拂而过。
  景涟低下头,深深拜下去。
  “儿臣谢父皇恩典。”
  第16章 宠爱
  离开福宁殿,景涟与太子妃结伴回宫。
  与离宫前往福宁殿时相比,此刻宫中的气氛明显变得更为肃杀。禁卫军戍守着内宫各条要道,白衣的宫正司女官往来穿梭,往日随处可见的普通宫人们,却没有半点踪影。
  压抑和肃杀弥漫在整座内宫中,分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然而听不到半分声息,静的可怕。
  景涟放下轿辇帷幔,垂下眼睫。
  她索性直接开口询问太子妃:“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讶然:“公主竟还不知?”
  景涟唯有苦笑而已。
  御前宫人嘴巴最紧,她奉命匆匆前往福宁殿见驾,还没来得及从常宝口中问出些话,就直接入殿。皇帝径直抛出言怀璧归京这个消息,彻底打乱了景涟心绪。
  她轻叹道:“我只知道福宁殿死了一个试药内侍。”
  裴含绎若有所思。
  ——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皇帝待这个心爱的女儿的态度还真是有趣。
  他稍一斟酌,如实道:“参玄司进献给圣上的丹药里加了相思子,致使试药内侍毒发身亡。”
  “相思子?”景涟秀眉紧蹙,“那是禁药!”
  裴含绎道:“没错,而且,相思子主要毒性是从相思豆中淬炼得来的。”
  他这句话已经算是明示了,果不其然,景涟立刻听明白了:“好大的胆子,竟敢毒害君主!”
  裴含绎说:“所以圣上才要封锁宫禁,彻查此事。”
  景涟颔首:“正该如此。”
  裴含绎侧过脸,眼梢扬起动人的弧度,不动声色端详着永乐公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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