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或许因为日日佩戴母亲留下的那串珍珠金链,景涟还真的很喜欢珍珠。但她想了想,还是忍痛摇头:“不必了,我用珍珠其实不大合适。”
  这话倒是有理,裴含绎赞同点头。
  永乐公主容貌明丽娇艳,柔和的珠玉并不适合她。她正该用宝石翡翠、金丝银缕妆成点缀,才能更衬出她耀眼的容色。
  “我倒是喜欢珍珠。”景涟遗憾道,“奈何不好搭配,只能私底下带着玩一玩。”
  她抬起手腕,朝裴含绎展示那串做工极为精巧的珍珠金链。
  金丝绞出的牡丹与柔润珠光相得益彰,分外夺目好看。
  裴含绎忽而一怔。
  “能给我看看吗?”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裴含绎大致摸清了,永乐公主是个极其大方的人。她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金玉珠宝对她来说便如瓦砾泥沙般,俯拾皆是。
  然而这一次,景涟摘下珠串时却有些不舍。
  “这是我母妃生前的贴身爱物。”她解释道。
  裴含绎隔着一方帕子托起珠串,细细端详。
  那些珍珠明显是新换过的,珠光盈盈秀润,看不出什么。珠链以金丝绞成牡丹纹路,在下方总成一朵盛放的牡丹。
  不知为何,裴含绎总觉得这条珠链有些眼熟。
  他平日里并不在钗环首饰上多用心思,这份奇异的熟悉着实怪异。
  裴含绎神情丝毫未变,将珠链递回去,夸了句精巧好看,心思却分了一半,仍在思索那条珠链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景涟将珠串带回手腕上。
  太子妃提起先皇后妆奁尽在东宫封存,这些死物都保管的妥善至极,对先皇后身边的旧人必然不会怠慢。
  母亲的死因,先皇后不会不知道。
  事关生母,她几乎开口就想婉转提起先皇后旧人,又在话语出口的前一刻蓦然止住。
  不行。
  景涟提醒自己:你心太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20章 思虑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落进半开的窗扇,檐下雀鸟婉转啼鸣,微风夹杂着花香吹入房中。
  景涟伏在窗前,早起懒怠梳妆,满头长发随意披散,眼睫上还沾着净面后未干的水雾。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似望着檐外笼中两只梳理羽翼的雀儿,眼神却有些空茫,不知思绪落在何处。
  竹蕊走入房中,禀道:“公主,尚服局送来裁好的衣裳。”
  景涟轻轻嗯了一声:“衣裳留下吧。”
  竹蕊问:“公主要不要再试试,如果哪里不合适,也好叫他们带回去改,要是发现晚了,恐怕明日出宫前改不完。”
  景涟道:“都试了多少次,不会不合适。”
  竹蕊听出她心情不好,不再劝了,却并未退下,而是继续说:“奴婢问过了,这次尚书府的喜宴,秦王殿下、楚王殿下、永思公主不去;齐王殿下、永和公主、永静公主都要亲自赴宴。还有几位年纪小的皇子公主,向圣上请了旨意赴宴,明日跟着东宫与公主一同出去。”
  说完,她又压低了声音:“楚王殿下推辞喜宴,用的理由是楚王妃病了,要留下陪伴王妃。”
  “阿愔病了?”景涟抬起头。
  竹蕊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楚王殿下派人递了话,说王妃好端端的,只是既不喜欢肃王府,又不待见刘尚书。这话不好说出去,请公主不必担心。”
  很好,很符合楚王和程愔的性格。
  景涟放下心来,重新伏回妆台上:“秦王禁足,想去也去不成;二姐这几年都在道观带发修行,肃王府请不动她;下边那些年纪小的弟妹,我和他们不熟,想来小孩子玩心重,多半是想借机出宫去玩……只有齐王。”
  她自言自语,旋即又问:“文婕妤怎么说?”
  竹蕊道:“文婕妤一直盯着琼华宫,没有发现异常。”
  琼华宫是秦王生母何昭媛的住所。
  景涟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意兴阑珊坐直身体:“衣裳拿进来,本宫看看。”
  杨妃色缎面光华流转,正如粼粼波光。裙摆上以金丝银线精心勾勒出大幅鸾纹,栩栩如生华美至极。
  饶是景涟兴致不高,此刻也不禁心生喜爱。
  她抚了抚光滑冰凉的绸缎,赞道:“果然好手艺,赏。”
  竹蕊应声,朝身后丢个眼色,开匣取了赏人的荷包,转手递给室内侍立的宫人。
  宫人们潮水一般退了出去,无声无息。
  室内恢复寂静。
  景涟轻声问:“人找到了?”
  竹蕊亦低声道:“找到了,暂时没查不出问题,但时间太紧,万一有什么疏漏……”
  景涟不容置疑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语气太过急促,反倒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景涟缓了口气,声音平静下来。
  她的语调有些缥缈,不知是在对竹蕊说话,还是在说服自己。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闹到父皇面前,我是做女儿的,想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有什么错?大不了……大不了就挨骂、禁足,父皇最疼我,不会重罚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再拖下去,我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追下去。”
  竹蕊不敢再劝了。
  景涟的神情忽然变得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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