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忍住眼底泪水,别过头去,坚持不听言怀璧的请罪辩解。
  言怀璧一顿,继续歉疚道:“公主不愿听臣解释,臣绝无纠缠之意,只是想向公主请罪——这些话以后再说,现在……”
  宫人护卫们情不自禁竖起耳朵,虽不敢交头接耳,仍然悄悄交换着眼神。
  言怀璧语气诚恳,滔滔不绝。
  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话中拼凑出全貌——当年二人婚事作罢,言公子深感歉疚,自觉对不起公主,一回京就借着尚书府婚宴,想要当面向公主请罪求和,岂料二人相见时他说错了话触怒公主,致使公主拂袖而去。而言公子听闻府中出事,担忧公主,竟然取出御赐金牌追到此处,只为确定公主此刻安好。
  三年前言相公子与永乐公主婚姻作罢一事,是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流言纷纷不绝于耳,今日竟然能在现场亲眼目睹言公子穷追不舍只为请罪的画面,实在不由得人不心动。
  眼看众人悄悄竖起耳朵,景涟忽而抬袖掩面,含泪转头奔入楼中。
  言怀璧立刻便追。
  竹蕊等宫人硬着头皮一拥而上,死死将他挡住。
  景涟掩面而去,疾走痛哭,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入楼中,咣当一声摔上房门。
  她自然知道言怀璧想干什么。
  他们二人在林中遇见,以言怀璧对她的了解,只看她那身奇怪装扮,就能猜出她必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要去做。
  这种事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有一个言怀璧看见,就会有其他人看见。
  若是平常,无人刨根究底,偏偏在今日,尚书府中显而易见出了大事。
  所以言怀璧持金牌而出,来到此处,大庭广众之下,三言两语之间,与景涟串好了供。
  ——永乐公主私自离开,是为了与前任驸马见面。
  此言一出,言怀璧就是她的证人。
  也是她的同谋。
  诚然,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倘若言怀璧暗行不法,景涟也就被他拖下了水。
  但景涟并不担忧。
  因为她去见周逐月一事,并非天衣无缝,这是她的担忧,同样也是她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好证据。
  况且,她了解言怀璧,正像言怀璧了解她那样。
  三年未见,林中遥遥擦肩,仍然知道是你。
  这等默契,这等了解,本来不必多言。
  房中,解忧丹已经全然起效。
  在怀贞担忧注视下,裴含绎从从容容重新整理妆容发鬓,更衣起身,恍若无事。
  宫人来到妆台畔,低声禀报柳翊前来,裴含绎也不过付之一笑。
  直到门外传来永乐公主的哭声与足音。
  裴含绎起身过去,亲自开启房门。
  景涟以袖掩面,哭得正伤心,一头扎进了太子妃怀里。
  第28章 情种
  武德使到来时, 景涟正伏在太子妃膝上,哭得很是伤心。
  那泪水并非因为言怀璧, 抑或是恐惧慌乱,而是由更多复杂的情绪组成的。
  太子妃越是温言宽慰,景涟便越是委屈,哭得越大声。
  武德使此时到来,恰巧撞在了枪口上。
  支吾片刻,武德使先请罪, 而后小心问道:“微臣来迟,请问太子妃殿下贵体是否安稳。”
  裴含绎淡淡道:“本宫无甚大碍,东宫医官已经诊过脉了,江大人不必担心。倒是永乐公主问的问题, 本宫也极感兴趣,不知大人作何解释。”
  武德使在心里将刘冕上下十八代依次诅咒了一遍。
  好在他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很快, 宫中使者飞马入府, 急召太子妃入宫。
  “那我呢?”景涟虎视眈眈道。
  宫使丝毫不打磕绊:“圣上令奴才一同接公主回宫——只是, 言公子还执意要见公主一面, 不知公主……”
  话音未落, 宫使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眉头一蹙。
  下一刻, 他明白了太子妃为何作此反应。
  景涟转身伏在太子妃怀里, 再度痛哭起来。
  裴含绎的外衫都快被她哭湿了, 但永乐公主哭得实在伤心,像只被雨淋得灰头土脸的小孔雀,总不能狠下心推开她。
  怀贞熟练地上前, 又递来一块新的干净手帕。
  “我不要见他。”景涟哭道,“让他走, 让他走!”
  最后一句话声嘶力竭,以至于音调都有些变了。
  宫使惊住,再不敢多说半句话,急忙连连应声,讪讪住口。
  天色早已昏暗,点点繁星像是笼着一层淡淡薄雾,在天际似有若无地闪烁着。
  走出小楼,景涟才发现整座尚书府的气氛都变了。通明灯火几乎映亮了半边天宇,远处院落间传来纷扰的人声。
  肃王府与尚书府这场婚宴,简直办成了灾难。
  “丹阳呢?”景涟问,“丹阳没事吧,她能离开吗?还是只有父皇宣召进宫的人能离开。”
  宫使的回答照旧圆滑得令景涟绝望。
  她情不自禁地目露凶光。
  温和的触感忽然落在肩上。
  太子妃轻轻拍了拍景涟的肩膀,朝她眨眨眼,做了个口型:“不要紧。”
  隔着衣袖,太子妃牵起景涟的手腕,共同登车。
  宫使正同随行的侍卫一同上马,忽而车辇垂帘猛地掀起,永乐公主娇艳的面容再度出现:“等等,方才尚书府上下人人不得随意行动,为什么言怀璧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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