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丹阳县主也不与他纠缠:“妾室?妾室所出之子,理应交由我来抚育,人呢?”
  老侯爷忍着气道:“县主行为不谨,我荆家好歹也是清白传家,孩童年幼,怎能送到县主那里,没得将好好的孩子教坏了。”
  景涟冷冷道:“新婚三日就纳妾的清白门第?我看这清白二字,你们担不起。”
  丹阳县主扬声:“大人看见了吗?荆侯府便是如此,口口声声辱我郑王府门第,再不打他们……我是说,身为儿女,倘若不敢维护父母祖辈的颜面,到了地下都要羞愧掩面!”
  景涟道:“不但如此,荆家还妄图以臣凌君,搬出谋反的大帽子要往本宫与县主头上扣——我倒不明白,这天下是谁家天下,由得荆侯张狂?”
  京兆尹忍不住想要擦汗。
  这罪名实在太大,稍有不慎便要掉几个脑袋。京兆尹只是每日正常上值,并不想过手去查朝中同僚这么大的罪。
  好在景涟明白不要随意扩大争端的道理。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将这个罪名扣到荆侯头上,很快一笔带过,又道:“荆侯府欺人太甚,丹阳今日是必定要和离了,还请大人快些决断,本宫出宫前,面禀圣上出宫缘由时,圣上曾经嘱咐,要本宫尽早回宫,不得在宫外拖延。”
  京兆尹正色,抬手一揖缓缓道:“既然圣上有口谕在,臣自当尽快决断。”
  老侯爷霎时间面色微变。
  京兆尹在断案上颇有些本领。
  他当机立断,判丹阳县主与其夫荆侯和离,二人从此各不相干。荆侯行迹不谨,行为冒犯,十分不妥,念在他挨了打,便不再追究此事。
  “我娘被气得昏过去了!”荆侯悲愤道。
  长幼尊卑之道,饶是天潢贵胄仍需恪守。丹阳县主毕竟是荆家儿媳,气昏婆母一事,终究有悖情理。
  “依照前例判决,这是忤逆不孝之举,理应重判!”
  本朝以忠孝治天下。忤逆不孝这四个字,无论谁沾上,都是极大的罪过。
  偏偏这个罪名极难抵赖,因为完全依靠老夫人的态度。
  想也知道,今日荆侯府吃了这么大的亏,府中上下对丹阳县主切齿痛恨都是轻的。
  京兆尹微微蹙眉。
  荆侯成婚三日纳妾一事,他当年亦有所耳闻。荆家的吃相太难看,京兆尹不齿已久,此刻听着,心中对荆家更是不喜,却不表露,只看向丹阳县主。
  丹阳县主并不慌张,正待辩驳,只听景涟先一步道:“忤逆与否暂且放一放,荆侯说的前一句本宫倒是同意,有罪自当参见前例来判——正巧,私蓄婢妾这种事,本宫也曾碰见过。”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永乐公主第三任驸马定国公世子在外私蓄外室,被公主一状告到皇帝面前,结局是定国公受责、世子获罪,那名怀有身孕的外室被处死,府中从上到下一个都没讨到好。
  虽然县主不能与公主相比,但圣心这种事到底难说。
  老侯爷一声咳嗽,斥道:“逆子,住口!”
  丹阳县主到底是近枝宗室,又有永乐公主在。荆侯府早已没落,忤逆的罪名不一定能扣到丹阳县主头上,倘若真扣上了,忤逆重罪难以斡旋,会毁了整个郑王府的名声,还要得罪整个宗室,必然要和郑王府乃至景氏皇族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荆侯悻悻闭上了嘴。
  丹阳县主在京兆尹看不到的方向对他微微一笑,目露凶光。
  章氏瑟缩一下,荆侯立刻心疼地护住了她,怒目相向。
  京兆尹只看见荆侯莫名其妙拉扯爱妾,大皱眉头:“荆侯,这里是京兆府,行为还是应当放尊重些。”
  丹阳县主心满意足,称赞道:“大人真是明察善断。”
  第37章 离宫(三)
  车驾平稳前行, 速度不快也不慢。
  向后望去,还能看清京兆府台阶上的景象。
  荆侯站在台阶高处, 死死盯着渐远的车驾,面上的愤恨之色毫不掩饰。
  章氏立在他身旁,身形袅娜,小鸟依人,二人相互依靠着,真是一对分外亲近的璧人。
  丹阳县主放下车帘, 冷冷一哂。
  “好一对奸夫□□。”
  荆侯与章氏越是恩爱,丹阳县主就越是恼恨。
  因为那证明当年荆侯府求娶她的举动,真真正正是为了将她当一件摆设娶回家,先借郑王府的势力, 再为章氏入府铺路。
  如果荆侯府不这么贪心,没有求娶丹阳这位宗室县主, 而是选择一位官宦千金, 说不定妻族为了颜面, 真会选择忍耐。
  丹阳县主能压得荆侯敢怒不敢言, 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心虚退让, 仅仅是宗室依仗皇权无所畏惧, 在没落的荆侯府面前可以所向披靡的缘故。
  景涟好奇心起, 从车窗向后望去, 却已经看不清远处京兆府外的景象了。
  她放下帘幕, 眉目微敛,正色道:“丹阳。”
  丹阳县主应声抬首。
  景涟道:“回去之后,你一定立刻和王爷王妃如实陈述今日之事, 而后请求王爷。”
  她的睫毛漆黑纤长有如蝶翼,轻轻眨动间显得有些柔弱, 有些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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