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裴含绎轻轻叹了口气:“没错,陈侯正是你的母亲。”
景涟:“……?”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她愕然睁大眼睛,然而最后还是无力抵挡阵阵昏沉。
她的手从裴含绎腕间无力地垂落,整个人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去。
“……”
裴含绎半跪下来,轻轻梳理景涟散落的长发衣摆,将她的头垫高,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而后他搭上景涟的脉搏,眉心稍蹙。
停顿片刻,裴含绎起身向外走去。
寒风吹了一日一夜,终于短暂休止,山间冰雪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山洞附近的背风处还算平整。
裴含绎低头含了一颗榛子。
这是景涟昨晚不知从哪个倒霉松鼠窝里摸出来的,还剩下一小把,正被裴含绎握在手心里。
他在附近兜了几圈,设下几个简单的陷阱,等着笨拙山鸡或兔子自投罗网。
裴含绎折回洞中,确定景涟还未醒,给她喂了些水,站在洞口看着陷阱的方向,等着猎物上钩,顺便默算着方向。
从遇刺的皇家猎场到最终醒来的山林间,直线距离不会太远,甚至可以称得上近。
不过有句俗话,望山跑死马,禁军要找到这里,恐怕还需要时间。
裴含绎有些出神。
他垂着眼,像一具裹在衣裳里的冰雪雕塑,冰白面颊上没有半点表情。
直到远处传来狂风吹过山谷的声音,像极了鬼哭。
裴含绎醒过神,走到陷阱那里,毫不意外地拎出了两只灰扑扑的野鸡。
两只野鸡到手,景涟从松鼠口中夺来的榛子也没了。
裴含绎拎起两只野鸡,用挑剔的目光仔细审视,发觉这两只野鸡有点瘦小。
他带着两只瘦弱的野鸡回到山洞附近,从怀里抽出了短剑,皱起眉头。
裴含绎并不会杀鸡。
.
景涟觉得头很疼。
一阵阵眩晕像是潮水,不断冲刷着景涟的神志。她想睁开眼,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完成。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她只能辨别出耳畔异常嘈杂,身下不住颠簸,不知身在何方。
景涟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一缕血腥气飘至她鼻尖,萦绕不去。
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双手本能地虚虚抓握,却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什么都无法触及。
轰隆!
耳畔巨响骤起,紧接着身下剧震。
景涟身不由己,滚了两圈,一头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痛的她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险险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手都抬不起来,屏息艰难摸索,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辆马车中。
她双耳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才辨别出车窗外喊杀声、兵戈声交织出一片嘈杂,马车颠簸前行,偶尔有刀剑砍在车身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景涟此刻居然不觉得害怕。
她卧在车里,竭力活动麻木的四肢,同时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昏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置身于这辆马车中。
她的发髻散开了,冰冷的琳琅珠玉垂落,压在颊边,有些难受。
景涟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马车中昏暗的场景,她艰难撑着身体倚坐起来,感觉掌心触感有异。
她试着去触碰右手,忽的咬住嘴唇,低低嘶了一声。
不知何时,她的掌心划开了一道极长的伤痕,还在向外缓慢渗血,一碰之下痛意刺骨。
她顾不得疼痛,全身上下摸索一番,隐约辨认出自己穿着一袭华丽的宫裙,缎面水一般柔软光滑,裙摆处却有些怪异的坚硬,并不像是刺绣。
但景涟这时顾不上探究裙摆,她从发间抽出发簪,满头长发顿时披散开来,珠花簪子叮叮当当掉了满地。
景涟只好摸索着去捡,宫中发簪绝不会打磨锋利,正是为了提防伤到各位贵主,不过聊胜于无,即使不够锋利,它到底是个尖锐的东西。
她摸到一支芙蓉花簪,正要拢进掌心,不知何处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应,转而小心地、极轻地碰了碰簪尖。
带着寒意的锋利触感掠过指尖,这尚且是景涟没有用力触碰,倘若她直接不假思索将簪子拢进掌心,必定要划破手掌。
景涟不敢大意,小心地将几支簪子依次收好,同时凑近车帘,朝外张望。
车帘外,一个头戴斗笠的背影坐在那里,距离景涟只有数尺之遥。
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目光透过车帘缝隙,望见远处天幕间炸开的明亮火光。
半边天宇映得明亮,景涟面色骤然变了。
借着火光,她几乎刹那间便认出,马车渐渐逼近的方向,正是皇宫西宫门。
风声破空,景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直觉,当即伏倒。
数支长箭从马车后方急飞而来,没入车壁,尾羽不断震颤,嗡嗡作响。
车外的斗笠男子神情微变,返身掀开车帘。
二人面面相觑。
正以一个扭曲姿势伏倒的景涟抬起头来,茫然看着对方。
对方也看着她。
景涟心中暗叫不好,下一刻斗笠男子立刻面露喜色:“殿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