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起来, 好好说话。”明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列比恩用他那伶仃的胳膊更用力的抱住了她，摇了摇头：
  “玻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说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玻因。”明镜胡乱的揉了把自己的头发，苦恼的说道。
  她一说这样的话，列比恩眼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蓝水晶一样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他垮着嘴角垂下头去, 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身体又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好了, 好了, 我是，我是还不行吗。”
  明镜连忙摆手道, 迎着列比恩重新投来的依赖的目光，她吞了口口水, 说道：
  “你这时不时消失的毛病, 能不能改改？”
  次数多了她怕她心脏受不了。
  列比恩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握住了她的手心,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那一池盈盈水光。
  “我想，和玻因一直在一起。”
  他轻细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黑暗里隐有回响，像一阵温柔的风将明镜团团包围。
  “可玻因没有光了，那我把光，还给玻因……”
  说着他牵着明镜的手，触向自己的额心。
  明镜怔怔的看着列比恩，他的眸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她的指尖被他牵引着，触上冰冷的额头。
  然后“看见”了一场汹涌的风暴——
  那一片漆黑的精神海，充满着压抑和窒息的味道。
  铺天盖地的巨浪和呼啸的狂风拍打着脆弱的边界，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突然，自浓郁的黑色深处破出一点亮光。
  它那样小，那样微弱，狂风吹拂着它，巨浪冲刷着它。
  可它仍倔强的，执着的闪烁着那一点微光。
  明镜一窥见它，便感到一股难言的熟悉涌上心头。
  那种慰藉的感觉，像是阔别已久的故友，又像是骨肉相连的亲人。
  感到熟悉的不止是明镜。
  那宝贵的光亮几乎在明镜一出现时便立刻亲昵的靠拢过来，如一缕缠绵的烟绕上她的指尖，依偎着她的掌心，不舍离去。
  明镜的指尖不自觉地缩紧，想要锁住这一点光明的存在。
  可就在它完全要离开列比恩的精神海时，这片暗无天日的所在突然暴动了。
  原本就一片混乱的精神海在察觉到光亮的离去时，瞬时化作咆哮的猛兽朝它追逐嘶吼而来，那裹挟而来的巨大冲击力冲撞得边界纷纷破碎开来。
  列比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明镜这才缓过神来，她立马缩回手来，可那微弱的亮光已经被她带出了列比恩的精神海。
  边界崩塌，列比恩的精神海，崩溃了。
  那一点光亮，是在罗明镜的光即将消失的时刻，他几乎用尽所有精神力才勉强留住这一点，属于她的，最后的痕迹。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这么任性。
  过度的精神力使用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可他只是有一些不甘心，如果他的玻因真的如熄灭的光一样消失了。
  那他所保留的这一点火光，至少能证明，她真的来过这个世界——
  这点希冀虽然弱小，却由他庞大的精神力浸养，小心维持。
  而当它抽身离去时，他的精神海也因此失衡，趋于崩溃。
  血止不住的流出来，列比恩的身体抽搐着，他像一个被摔坏的瓷娃娃，明镜捧着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列比恩，你，你怎么了？”
  明镜的嗓音微颤，她将那光芒抵在列比恩额头，指尖都在冒汗。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把它还给你，还给你——”
  可这时列比恩的精神海关闭了，明镜与他隔着一扇大门，门内翻天覆地，而她被隔绝在外无能为力。
  “列比恩，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明镜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
  “把光给我，我能救他。”一直沉默的黑渊突然开口了。
  “你要做什么？”
  它在明镜心里早就没有信任可言，明镜冷着脸道。
  “我能做的，是你做不到的事。”
  光点渐渐升起在半空，它明明微弱如萤火之辉，却使得周围的黑雾纷纷退散，不敢靠近。
  明镜被光芒吸引着向它伸出手去，触到那团温暖时，缤纷的画面像湍急的流水般自她眼前掠过。
  她急切地走近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晰时，光芒突然被一只手看不见捧得更高了。
  “想好了吗？给我，还是得到它？”
  黑渊的声音再度响起，空洞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明镜收回了手，垂眸看了一眼昏迷的列比恩，又将目光投向了那闪烁的光。
  她嘴唇微张，嗫嚅着道：“救他……救列比恩……”
  光芒在那一刻被她判了死刑。
  它忽的坠落在地上，像一颗星星坠入了泥潭。
  层层黑雾涌来，一张张贪婪的口将光芒吞吃入腹。
  “你还真是慷慨啊。”黑渊嘲讽道。
  “值得吗？”
  那声音绵长又喑哑，像是在耳边诉说，又熟悉得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钻心的疼痛又席卷了明镜，而这次比之前更深、更痛。
  吸收了光芒的黑渊拥有了更多的力量，更多的锁链密密麻麻缠绕上她那颗金色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