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能一次性找出这么多颜色统一的年轻人,也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难得。
  裴西站在最中间,也就是两座雕像的正前方。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站在圣殿台前,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于此,炽热到要把这里点燃。
  裴西穿着锦缎华服,腰带宝剑,先于雕塑前三拜以示敬意。
  最前面的祭司也穿上了自己的祷告服,两条白色的长襟垂挂两肩,直至胸前。他在裴西起身时走向他,跟在祭司身边的两个神使急忙跟上,一个端出一个铜盆,一个举起手中的托盘,纷纷弓背将手中的物什高举过头颅。
  里侬左手压住自己的袖口,右手拾起置于白纱之上的月桂枝,月桂枝纤细而有韧劲,叶片却饱满紧密,他握住一端,另一端直直浸入铜盆里积攒了几天的露水。
  裴西则撩起衣摆,单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月桂枝受限于水中阻力,弯如月弧一般饱满,破水而出时水花四溅,里侬将它放于裴西头顶抖动细枝,细枝晃动间露水被甩落,落到裴西头上,脸上,直至全身。
  这也正式加冕前最重要的一步——受洗。
  露水被信徒们视为神赐的奖赏,它是这个世上最干净的水源。在利用露水进行受洗时,神祇若未降下神罚,则说明这个信徒得到了祂的认可。
  裴西在加冕仪式上恭敬地完成了每一道仪式,但只有每任国王与祭司才知道,王权与神堂间真正的关系。
  受洗完成,两位神使向后退步几步,转过身回到阴影中去,然后是另一位神使的上前。
  他端着新的木托盘,这次托盘上盖的是红布,垫在一顶皇冠之下。
  那块红色的绒布与裴西的暗红色外袍交相辉映,里侬垂手看着眼前单膝跪下的年轻男人。
  是的,他全然无法用少年来形容了。年满二十的王储,即便单膝跪于地面,也能看出他肩背的宽阔和身材的高大。
  “我从西诺斯大帝那里,接过这道来自神祇赐予的权柄。”里侬从托盘中拿起那个白金交错的王冠,转过身来,笔直走到裴西身前,“现在,我将此权交予你,交予你这把代表西诺斯神圣国王的钥匙,接受你从今往后的使命。”
  “——陛下。”
  金色的王冠顶部缀以十八颗不规则的宝石,无数的切割面反射光线,那顶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在大帝与神祇的注视下,终于还是落到了裴西的头上。
  “裴西,谨遵使命。”他站起身,“我将以我的剑,守护我的国家;我将以我的权,引导西诺斯走向更强大的未来。”
  “以我的生命起誓。”
  一切尘埃落定。
  身后的使者团抬起头,他们攥紧一直握在手中的十字架,闭上眼睛高声吟唱。
  裴西绕过他们,伴着吟唱声走向门外,身着黑衣的贵族们紧跟于他身后,就像身后拖地的长衣摆,黑色与白色的人群交错,又慢慢恢复了泾渭分明的色块,就像两条相悖的河流。
  在圣殿门口,他们停下了脚步,躲在阴影之下。
  裴西走出圣殿,在无数子民的目光中孤身走向台阶边缘。
  窗外的阳光绚烂到了极致,他就这么一步步,一步步脱离了建筑盖在他身上的阴影,还有他身后逐渐缩短的影子。
  人群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安静,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在身边,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完成了加冕的,年轻的国王陛下,还有那双如同深绿凝潭的碧色眼睛。
  最终,他完全沐浴在了阳光下。
  裴西举起自己手中宽剑的瞬间,钟声响彻天穹,烈风呼啸而过,群鸽受惊从屋顶腾飞,鸣叫着四散离去。
  人群凝滞了一瞬,但下一刻,几乎要冲破云霄的欢呼声接上了这场狂欢。
  远处的塔楼里,身着白衣的女人坐在塔顶,独自眺望着远方。烈风撩动着她的衣摆,她没法听见声音,但看见了代表吉祥的群鸽舞动,看见了那道孤身站在高处的模糊身影。
  这是场最好不过的庆贺。
  佩洛芙露出一个笑来,在塔楼卫兵上来之前离开此处。
  王宫的夜晚星灯如昼,高高架起的灯光罩住了这座王宫。
  宫廷中的乐曲悠扬,大提琴浑厚的声音一圈一圈转着,从这所宫殿的天顶而下,打着圈将人包裹。清亮的古钢琴声融入其中,更添几分欢跃。
  裴西的手搭在身前人的腰上,灯光在他背后,新上任的国王低垂着头,光线穿过他金色的发丝,佩洛芙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意。
  束腰牢牢将佩洛芙的腰身束缚,尽管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这舞步也是。
  为了迁就这位身份任然未明确的“情人”,乐团的演奏者特意选中了一首慢调的舞曲,在乐声中,她随着裴西的动作前进或后退,跟着他的步伐缓慢变换舞步。
  “我几乎以为我会被身后的眼神杀死。”佩洛芙将手搭在他的肩膀,脚下的步伐有些错落,“她们应当很期待这首歌的结束。”
  然后夺得他下一首歌舞伴的席位。
  这场舞会为庆贺继任的国王而展开,今天晚上,裴西自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知道有多少贵人家的女儿们为他而来。
  但他却全程陪在了佩洛芙身边,姑娘们投向舞池中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巴不得将她杀/死。
  尽管这不是他一个人做出的决定,但不影响佩洛芙对裴西的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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