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于思煜噎住了，不止是话说不出口，他觉得连呼吸都一块堵在了喉咙里。
  李之洲拧开保温杯，俯下身子捞起于思煜的手，将水瓶塞进他的手里，“别生气了。你知道，我没什么朋友。你别不理我。”
  于思煜怔怔地看着他无话可说，半晌才低头喝了一口还算热乎的水。
  李之洲冲着他笑，咧开嘴露出了好看的牙。他的唇角因为干燥而裂开了小小的一道血口。
  于思煜望着他有些出神，恍恍惚惚地说了一句：“好暖。”
  一小团白气从他的嘴边溢出来，像一个小小的人影，浮起，亲吻在那一道血口上。
  散了。
  于思煜洗完澡从浴室走了出来，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嗡嗡嗡地连续震了几下。他一手抓着毛巾胡乱地擦着脑袋，另一只手捞起了手机，滑开。对话框里是沈言一连串跪地求饶的表情包。于思煜哼了一声，找到了语音通话按钮，点了下去。
  对面秒接了起来。
  “说好的给我打电话呢？怂货。”
  “对不起嘛～煜哥。开学我请你吃饭。”沈言哼哼唧唧地说。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于思煜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
  “对不起。”沈言字正腔圆地说道。
  “原谅你了。”于思煜说。
  电话里能听到沈言小小地呼了口气，又回到了他一贯的快活的声调，“你今天可真够刚的。”
  我后来还上手了呢。于思煜心里想着，调侃道:“下次这种家暴现场就不要邀请我去观看了。”
  “心疼了？”沈言在另一边嗤嗤笑，“学姐人挺好的，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还在问你走的时候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然后呢？”
  “然后我说你今天生理期。”
  “你可太棒了。沈言，你开学最好别来学校，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沈言愉悦的笑声。于思煜耐心地等他笑完，说：“你能跟我说一下李之洲到底怎么回事吗？”
  “什么怎么回事？”沈言莫名其妙。
  “他是不是以前跟朋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言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就是感觉。”于思煜抿了抿嘴，胡乱搪塞了过去。
  对面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气声，说：“告诉你也没关系。就是觉得李哥可能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事。你要听吗？”
  “听听呗。”
  “你确定？听完了你可能就跑不了了。”
  第11章 鲸
  沈言说：听完了你可能就跑不了了。
  于思煜擦着头的手慢了下来，他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手机顿了一下，他才发现上面还连着充电线。
  于思煜不由地苦笑起来。每次他要跟他划清界线时，总会出些茬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造化弄人，还是自己根本不想走。
  他扯下了充电线，将手机通话的免提按掉，放到了耳边。
  “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沈言小声了“嗯”了一声，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从他嘴里娓娓道来的不是故事，是过去的事，是藏于旧事里的一道疤。
  “李哥以前不是现在这样见人就躲着的。他虽然话不多，但人还比较随和。初一的时候，他跟我们班上一个男生玩得很好。那个男生吧，人是挺好的，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好像是单亲家庭，他……嗯……也没有那么聪明，所以学习成绩就不太好看。”
  “我们那个班主任是个势利眼，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们那会儿其实都淘，有时候在课堂上打闹起哄一下什么的。那个男生当然也跟我们一块闹。班主任就独看不惯他。”
  “我上次跟你说过，李哥他爸专门给老师送礼，让我们班主任盯着。班主任看李哥跟那个男生玩得好，就跟李哥的爸爸告状，说他跟坏孩子玩。”
  “后来李哥的爸专门就到学校来，在课间的时候把他逮出去骂，骂他跟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学坏，说再跟那个男生玩就打断他的腿。当时他爸骂得好大声，不只是我们班，连隔壁其他班的同学都听到了。跟李哥玩得好的那个男生，就在教室的角落里缩着，脸色白得吓人。”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之后，谁还敢跟李哥玩啊？都绕着他走。之前玩得好的男生是彻底不敢跟李哥说话了。整个初中期间，也就只有个把女生，冲着李哥的脸长得好看跑去表白的。后来你也知道，他对接近他的女生都挺好的，对她们是百般照顾。可是人家觉得腻了或者压力大，就跑了。然后，李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见谁都躲着，跟谁都小心翼翼，打他骂他，他就受着。”
  “你以为他是喜欢谈恋爱吗？狗屁。我估计他跟学姐也就是牵个手的程度。我可以跟你赌，他们要是打过啵都算我输。”
  “李之洲他啊……就是想要朋友而已。”
  于思煜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全部，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发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手机捏得太紧了。
  好像在校园题材的作品里，东亚父母总站在了反派的位置。他们与其他作品里的反派不同，他们从不杀人。
  他们只是阉割灵魂。
  于思煜呼了一口长气，问：“沈言你那时候在干嘛呢？”
  “我那时候就是个二愣子，哪会想那么多，谁好玩跟谁玩呗。所以那会儿跟李哥也就是普通同学关系。上了高中后慢慢熟起来，回头仔细一想这个事，觉得他挺可怜的。”沈言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