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光渡声音听上去还是专注的,“陛下,你赏了我太多东西,这一车拉出去,宫里宫外的人都会看到,明日怕是又要有人参臣一本,说臣奢靡招摇了。”
卓全带着徒弟,正指挥着十几个小太监,搬运皇帝给光渡的赏赐。
御赐的东西太多,宫里甚至要叫来一辆车,才能全部装下。
如此隆宠,怎能不叫宫内外侧目?
皇帝语气温和,“孤最看重的臣子,家中却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这些人若是敢睁眼扯谎,孤会亲自给他们上上课。别多想,孤给你拿些温养身体的药,想着既然已经开了库,就再给你挑些像样的东西,总得把你那屋子里布置得多几分颜色,才看得过去。”
结果他这边挑完,一转头,就看到光渡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黏在旁边的侍卫身上。
侍卫白兆丰相貌俊俏,皇帝一直是知道的。
近来皇帝亲手指了白兆丰跟在光渡身边,是以白兆丰正站在他们不远之处。
从小练武的白兆丰身形笔挺如松,一身一等侍卫服更是穿得意气飞扬,今日晴空清澈,阳光温耀,愈发衬得白兆丰面如冠玉。
和光渡一般的年纪,还是一位俊美的翩翩少年郎。
皇上往日只觉得这个下属得力,今日却发现有些碍眼。
白兆丰在察觉到这两道目光后,后背顿时冒出冷汗。
光渡抿着唇,在他面前安静站了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光渡继续道:“都啰耶,陛下派去应理的人,已经回来了。”
他应该是瞎了一只眼。
但在他认出光渡后,麻木许久的心境,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搅动,尽管那是仇恨。
这处监牢秩序井然,兵士把守周密,光渡看了片刻,就知道这里绝无任何可乘之机。
…
至于白兆丰……人能力、性情都是不错的,但年龄相貌俱是不妥的。
皇帝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在捉狭,失笑道:“你呀。”
都啰耶下意识抗拒。
等到光渡和白兆丰告辞离宫,皇帝才对身边的卓全道:“张四那边,可说了些什么?”
白兆丰今日完全不想引起任何注意,但这话题怎么又转到了他身上?
虽然光渡相信,白兆丰无意于偷听他和都啰耶的对话,但以白兆丰的谨慎,也是一定会竖起耳朵防止出事的。
在这里,光渡再一次看到了都啰耶。
“回禀陛下,臣三年丧期未过,原本也不得议亲,且,臣志不在于小家小情,只愿追随陛下身侧,守护陛下安危。”
张四在光渡身边两年多,做的从来都是最不讨喜之事,光渡厌恶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
多少天过去了,光渡已经去了应理,鸣沙河边院子的秘密,想必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吧?
白兆丰想了想,“我不能走开,那这样,我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光渡大人只需要叫我一声,我立刻就能过来。”
都啰耶并不畏惧死亡,他看着光渡,“我先去阴曹地府等你,我看着你会有什么结局,我等着你一起下来。”
而上一次光渡的到访,带走了他最后的希望,也给他徒留了满腔的悔恨。
从虚陇的地牢转到白兆睿的军司监狱后,并没有让他的处境好上多少。
那将士似乎很着急,“大人,可是白将军……”
都啰耶张嘴,还没来得及往光渡身上吐一口血痰,光渡已经眼疾手快,趁他分开嘴唇的瞬间,将拧开盖子的水囊塞到他嘴里,直接开灌。
李元阙不可能在这里下手。
白老将军过世后,西南左金吾军司就传到了其嫡长子白兆睿的手上。
他从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光渡。
白兆丰本来在门口守着,此时却突然有一位左金吾军司中的将领找了过来,对他低声说了什么。
这里牢房是铁铸栏杆,没有实墙,并不隔音。
以他如今的状态,甚至光渡都不需要白兆丰在身边贴身保护,但白兆丰确实谨慎,他收到了光渡的示意后,只是站在了牢门边,给了光渡足够的空间,又保持在一个可以随时反应的距离。
这个少年精神全毁了,甚至左边眼球凹陷下去,眼周都是未愈合的狰狞伤痕。
但要是能在死前再诅咒他两句,也值了。
但他这次不再随便说话,光渡实在精明,他绝不能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光渡收起了装苦药的水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光渡眼神微弯,“臣只是在想,多亏了陛下,这次臣那个屋子里,也终于能有些‘荣华富贵’的样子了。”
听完这话,都啰耶还真开始主动吸吮,把那水囊喝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一次不是美酒和食物,而是酸苦的黑汤。
他眼观鼻鼻观心,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真的是能让他解脱的毒吗?
皇帝叹了一声,“还不曾娶妻?你在宫中当值这些年,都耽误了成家之事了。”
光渡到了都啰耶的身边,仔细端详着这个少年。
“今天你仍跟着光渡大人,出门在外,便宜行事,务必保护好光渡大人。”
“有忠义之心,很好,像你父亲,白老将军忠贞耿直,孤更不能在他去后,慢待他的小儿子。”皇帝慢慢说,“再过两个月,你就该出孝了,到时候,孤让皇后给你物色一桩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