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如今这把刀,在昭示天地后,出现在了只有天子配享的福泽祥瑞——雷惊奇火木之中。
  光渡正拿着筷子,挑起一块冷掉的红烩羊肉,品尝片刻后,他轻轻说,“不一样,不是最好么?”
  尾牧满脸恐惧,已经发起了抖。
  李元阙眉目森然,“我亲自去会会他。”
  正如他的主人,龙潜于野,一朝跃出潜渊,一鸣惊人。
  “王爷你脖颈间那条绳,挂着的是什么?我的金玉护臂已赠予王爷,王爷怎么这么小气,也不给个回礼?”
  “王爷助我登上高位,我必然投桃报李。”光渡含笑道,“希望王爷能提供同等的价值,不要让我失望。”
  这其中诸多猫腻,他又能不知?
  “我没胡说八道!我内人是当年宫中的宫女,她虽不在春华殿当值,却也躲在暗处,不小心亲眼见到了那日的变故!”
  李元阙推开椅子,不给光渡再询问的机会,“那么先告辞了,择日静候佳音,光渡大人。”
  白兆丰手持利斧,沿着那道狭长裂痕猛砍数下,这才让这颗祥瑞轰然倒下。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带着文武百官、蒙古使者前往郊区,一同觐见祥瑞。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怎么回事?
  可是偶然间隙,也会将目光瞥向光渡。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
  与光渡共谋,宛若悬崖沿线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这个金护臂一入手,他便知道这东西足有近二十斤的重量。
  这一刻,之前李元阙关于光渡一切的细小猜测,都在此严丝合缝的串起了前因后果。
  翌日。
  城郊那“天降祥瑞”的“雷惊奇火木”,在一日两夜的燃烧后,终于熄了火焰。
  他扔掉了故人的刀,背着都啰耶,在雨夜全速急行。
  左金吾卫北司在天亮后清点时,就发现了一个怪事。
  “是……是。”兵士道,“太妃娘娘那段时日在准备宫宴,特地从中兴府招来了一个戏班子,只是宫变当日,所有与太妃娘娘接触过的人,都被虚统领给带走了,后来再也没人见过那个戏班子,我内人还感慨过,这戏班子着实无辜。”
  张四不明其意,疑惑道:“光渡大人?”
  光渡扬声道:“不送,我明早还会再送王爷一桩厚礼——为了表示这次合作的诚意,还望王爷笑纳。”
  光渡本在屋内看信件,突然神色一动。
  李元阙看着手中的金护臂。
  中兴府……戏班子……他告诉过沛泽的中兴府据点……
  这是他出仕以来,站得位置离皇帝最远的一次。
  光渡没去看那把熟悉的刀,他将脸藏在长袖之后,随着众臣一起惶恐请罪,动作合群且毫不突出。
  可是这个人,提出了李元阙难以拒绝的交易。
  李元阙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我收回前言,如今看来,你与他完全不像……你们,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虚陇带走的人,没有人能活得下来。
  这是一出好戏,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前夜子时,光渡背着都啰耶艰难在雨中行进,就在都啰耶因伤重昏迷不久后,一道雷在光渡面前劈中了林中古树,引来林火。
  与李元阙交手之后,这两千兵除了伤亡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失踪?
  而如今,这个他们遍寻不到的左金吾卫北司的兵士,此刻正跪在李元阙面前瑟瑟发抖,“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三年前……三年前的那事,我家人确实不曾参与!”
  只有蒙古的使者拙帖毫不畏惧,当场大笑出来:“这把刀,可是你们西风军统帅那把传奇的斩-马-刀?哈哈哈,是我理解错了吗?可你们这承载国运的祥瑞,怎么应在你们西夏的王爷身上了?”
  尾牧神色激动,激昂道:“陛下、众位大人、蒙古贵使,敢请诸位在此观瞻雷惊奇火木,乃天下一等奇物——夫雷霆者,天地枢机,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1)
  随即又问:“王爷,昨夜你从战场上抓回那个人,该作何处理?”
  可李元阙偏偏问他,“光渡大人,我们这就算是有私了?”
  这一天,关上的包间门里,两人谈至华灯初上。
  他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如果不是光渡了解李元阙,他不会看出李元阙藏在平静面庞下的陌路之意。
  光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
  李元阙没有回头,他推门离开,不愿多做停留。
  门开后,张四迫不及待地走进来。
  皇帝面露欣赏,显然对尾牧的表现很是满意。
  玩笑般说出来,便不会当真了。
  他将张四支出去后,关闭房门,打开了卧室的大衣柜。
  ……有一种可能,李元阙从来不敢深想。
  李元阙想的却不是这个。
  他没有犹豫多久,就将这把斩-马-刀顺着那道缝隙,扔进了这颗古树中。
  明光闪烁,冷若游龙,刀刃虽沾染火烟,却多了一份古朴醇厚。
  …
  傍晚,中兴府,光渡院宅。
  过往的一角迷雾,终于揭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众臣目露敬意,都非常捧场。
  光渡刚好躲过了这道雷,他目光移向这被劈出一大个裂口的树干,看到了里面燃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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