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可是你明明也没有见过纽约的春天啊。”
  让·热内眨了眨眼睛,用带着调侃的语气回答道,然后主动慵懒地依靠上去,被握住的手的手指微微蜷缩,然后变成了猫爪子一样在对方掌心轻盈的抓挠
  。
  “还有,北原,我有点口渴——”
  让·热内一边挠着,一边歪过脑袋,故意拖长了语调,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用指尖把掌心玫瑰花的花瓣撕扯下来,花朵的汁液和被刺出的血混合成馥郁的甜腥,如同她口中说出的带着黏腻柔软气息的每一个单词。
  “温热的蜂蜜水,可以止咳。”
  北原和枫早有预料地把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给对方倒了一点在杯盖里,开口道。
  “……唔。”
  神女先生看了看被对方地过来的蜂蜜水,叹了口气,拿起来一口喝掉,然后像是条慵懒的长条猫咪那样蜷缩在旅行家的怀里。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吻上来。”
  她说:“然后我们的唇齿贴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口腔里的津液,我咬住你的唇如同咬住你的灵魂,眼中只剩下看到瞳孔中倒映着我的你。”
  她抬起头,那对水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毫不顾忌地望着旅行家的唇,苍白的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语气遗憾地开口:“毕竟口渴的话,唾液也是液体嘛。”
  北原和枫咳嗽了一声,而让·热内却在发现某个人的耳朵泛红后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像是自己讲了一个足够自豪的笑话似的,那对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很柔和,如同一条蛇在沙丘上爬行时所留下的痕迹。
  “噗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北原你就应该答应我,和我上床,这样你肯定会对我说的话有免疫力,咳咳咳。”
  她用手勾住北原和枫的肩膀,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唇角多出了几缕血丝,但她也不在意,随意地将之擦在旅行家身上后就贴紧了对方。
  “我真讨厌你,北原。”
  她用力地贴紧着北原和枫的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脸上有着温柔神秘的笑。她伸出手想要捧住旅行家的脸,但是被握住了,于是她便生气地把玫瑰花抓在手里,侧过头咬着上面的花瓣。
  “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让。”
  北原和枫没有对此感到有多难过,而是把这个浑身上下发冷的人抱在自己的怀里,脸靠着对方的头发,安抚般地重复道。
  旅行家叹了口气,把全身上下蜷缩起来的人抱紧:“对不起。”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你。”
  她把自己发冷的身体努力往对方身上贴,声音里带着冷淡和疲惫,然后她的双手微微用力,拉着自己的身子向上。
  她吻了一下北原和枫的脸颊。
  “我讨厌在不做爱的时候被人抱着,我讨厌你不想上我,我讨厌你总是安安静静地在边上画画,我讨厌你总是那么幸福……”
  让·热内突然很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流淌出来,显然是把绝大多数的血液咽了下去,眼角似乎因为连续不断的咳嗽而沁出了泪水。
  北原和枫没有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对方。
  她抬起头来,那对水色的眼睛是湿漉漉的,她的微笑也是湿漉漉的,像是在水里被人沤坏的纸花,有一种奇异的、腐烂而堕落的美。
  “就是这样。你这么抱住我。”
  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忧伤的咏叹调,几乎快要唱起歌来,语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法语,听上去就像是雨里发霉的花瓣:
  “就像是把我关在一个铁栅栏里,把我关在教堂里面,我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到子宫的内壁和漫过口鼻的羊水。天哪,如果我有一把剪刀的话,我一定要把我母亲的肚子剖开来逃走,真恶心——咳咳咳咳!”
  咳嗽打断了她的发言。
  让·热内很费力气地呼吸着,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她的内心有一种极为热烈而又疲惫的憎
  恨:她讨厌自己的母亲,讨厌束缚,渴望着爱与触摸,但又下意识地厌恶温柔和拥抱。
  但是……但是……
  “但去他妈的,现在我不在乎了。北原,抱紧我,好好抱着我,好吗?我想这个时间——让我们持续到九点半?”
  她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在骂完脏话后很灿烂地笑了起来,蹭了蹭北原和枫的胸口。
  “抱抱我吧,北原。”她用一种温柔的、带着叹息的语调说道。
  “我一直抱着你。”
  旅行家搂住怀里面的人,闭上了眼睛:“不会松手的,让。”
  让·热内的表现总会让人想到一些行为准则不是那么符合逻辑的动物。同样是抚摸,有的时候它会给你一爪子,有时候会主动高兴地“呼噜噜”地蹭你。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找到这种生物做出种种自相矛盾的举动的原因。
  但实际上很简单,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们只是在顺应自己的情绪,不高兴了就发脾气,高兴了整个都柔软起来,莫名的情绪就让他们做莫名的事情,说莫名的话。
  让·热内就是这样的生物,她从来都学不会克制这个词语,顶多为了“好玩”和“情趣”忍耐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北原和枫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焦虑与痛苦,也能感受到她对这种焦虑与痛苦病态的依恋,所以他没有办法把她拉出来:他能做的只是陪着她,抱着她,包容她——只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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