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有个背着竹篓的年轻人在一家铺面前头问:“赵四哥,店里有硝石么?我要二十斤。”
  里头的赵四哥说:“可没有那么多,前些日子我弄了一百斤,大半叫道爷们买去了,剩下的不多,你若是昨天来我还能给你二十斤,今天就只剩下十五斤了。”
  “十五斤就十五斤吧,下次赵四哥有了硝石还请帮我留一些。”
  “没问题,我记得你家上个月才做了不少的爆竹,最近不年不节的,这么快就卖完了?”
  “来了个大主顾,看着是哪家的仆人,把我家半个仓房的爆竹都给买走了。说来奇怪,既不问我家卖什么样的,也不说要什么样的,只问多少,看都不看直接拉走。”
  赵四说:“想那些做什么,有钱赚就是最好的。”
  这么讲着,赵四从一口箱子里铲出里头所有的硝石,提着称称了给那年轻人看。
  对面年轻人点点头,付了钱,将硝石装入随身的背篓里。
  时近中午,早晨该入城的人大半都已入城了,走过最热闹的地方,越是靠近城门的方向说笑的人越少。
  人少,有的是从远一些的地方来,刚入城的,急于办事,行色匆匆,无心说笑。
  一路上,燕归越来越平静,他在这平静的心情里想起了齐家四郎。
  心中没有任何后悔。
  算一算,他与齐四郎相识有几年了。
  刚认识的时候,齐四郎就是个爱喝酒的人,他父母却不喜欢他喝酒,为躲避父母啰嗦,齐四郎酒后不回家。
  有时是住在酒楼、有时是住在客栈、还有些时候是住在朋友家。
  燕归就是那个朋友。
  齐四郎往往乘夜而至,有时是次日清晨离开,有时是日中离开。
  燕归一直都是一个对生活环境要求不高的人,无所谓房子好坏、也无所谓家里乱不乱、家里有没有人借住对他来说和多了一只麻雀没什么区别。
  他不在意。
  来来去去都随意。
  如此几年时间,原本不觉得是朋友的人也成了朋友。
  但当那日得知齐四郎想找的人是永寿公主,燕归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阻碍他。
  主动应承下来帮齐四郎找人,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糊弄他阻止他。
  如果齐四郎像某些习惯依赖别人的人一样,将自己要做的事情托付出去就不再关心,只等着别人给出什么结果,好的坏的都会认命,这就好了。
  齐四郎不是这样的人,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他没有放弃。
  这样的坚持,若是放在别的事情上,燕归可能会欣赏,唯独这件事,他觉得齐四郎还是软弱些比较好。
  齐四郎不肯放手,他也不会放手。
  至于齐四郎说的,登门做客,燕归如今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他一想到齐四郎会通过他这个友人见到永寿公主,就觉得可恨。
  而且,或早或晚,他和齐四郎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区别于谁先说出口。
  燕归骑着马出了城门。
  城门口仍是有不少人在排队进城,洛京为国之首都,各个城门口,从早到晚都有人。
  出了城门。
  排队的人多有疲倦,有些人在擦汗,有些人趁着人多兜卖些浆水饭食。
  也有人在交代和自己一起入城的人要注意什么。
  一切与平常无异。
  燕归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立刻抛掉脑海里的齐四郎,用心观察周围。
  抖了抖缰绳,马儿脚下的步子微微变了。
  走着走着,就发现感觉到哪里不同了。
  微风送来的味道,有些像宫里炼丹房附近的味道。
  是硝石和硫磺。
  这样微弱的味道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淡,但对燕归来说越来越明显,他根据风中的味道辨认出了味道传来的方向。
  一直走到城门以东的边缘地带,看见个穿蓝布衣服的小厮蹲在地上,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忙什么。
  燕归顺着对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地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火红,一闪一闪。
  像是黄土地里埋着火苗。
  燕归下了马,在一道明显是后覆盖的土壤的地方踢了两脚,上层只有一层薄薄的用作遮掩的黄色土壤,里面翻出黑色的粉末。
  再看那火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一条火药线。
  而这个小厮他也认得,霍家六郎身边的小厮,平时跟在霍家六郎身边帮着惹是生非的狗腿子。
  这次霍家六郎是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
  点燃这条火线。
  燕归多踢几脚,让火线断开,往前走了几步。
  那个小厮注意到了断掉的这一小段火线,说道:“哪个不长眼睛,敢坏小爷我的事情?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抬头看见燕归,这杀星怎么就来了!顿时吓得三魂具失。腿软直接跪下磕头,道歉说:“小的刚刚是胡言乱语,给您磕头赔罪,都是六郎吩咐小人做的,求郎君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燕归甩了下手里的马鞭,说:
  “这是在做什么?”
  “从实招来,不准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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