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燕归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对公主说,没想到会惹出她的眼泪。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故事数不胜数,永远也讲不完,永远在发生着。
  他一直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那些故事就像是树木的年轮,一圈一圈刻在树木的内心上,树木的伤疤也会随着年轮的生长而生长,曾经破裂流血、令人痛苦折磨的伤口会重新弥合,变得浅淡而坚固。
  有关于他的故事是一道旧日的伤痕,它们也随着树木的年轮一起生长。
  他专心致志为檀华擦拭脸颊的泪痕,看她眼睛中还不断有泪水在滴落,聚积。
  好像是一场绵绵不绝的秋雨。
  一路流淌到他的干涸的心脏。
  “公主不要哭了,燕归这些年一直都很好。”
  檀华说:“你现在还一直住在永安巷那里吗?”
  燕归说:“有时候我在宫里值班也就睡在宫里了,若是时间方便,休沐的时候就会回去住。”
  “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父亲家里。”
  其实如果永寿公主不去永安巷,燕归一般也不会回去,若是正好没有事情做,他要么是陪伴公主,要么就是等着和公主相伴。
  至于父亲的家,燕归很容易想起那个地方。
  燕归道:“十四岁那年我离开了那座府邸,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不打算回去。”
  “你会离开,是他们对你不好吗?”
  想也知道,一个孩子没有父母保护,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也许有许多的小孩子,就像是一支黑天鹅来到了白天鹅的群中,不同的个体总是容易受到集体的排斥。
  燕归父母就算是成了亲,一起写下了婚书,在这个儿女婚嫁要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二人的婚姻关系也是不被承认的。
  他来到家族之中是个尴尬的存在,恐怕也是一直受到排斥的那一个,很难得到什么平等的对待。
  燕归说:“那算不上什么家,只是寄住几年,也没什么好不好的,长大一些就离开了。”
  十四岁也还小着呢。
  “然后呢?”
  “再后来,过一段时间入宫进入骁龙卫,按部就班,再后来遇见了公主。”
  “能遇见公主,我很快乐,假如我曾有过心愿,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燕归脸上带了点微笑,看上去有些满足。
  檀华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燕归拧了帕子为檀华擦脸。
  待檀华面容擦干。
  燕归说:“饿了么?”
  大约是心情作用,檀华一点也不觉得饿。
  燕归换了个碟子,不要冷了的东西,往锅子里加了点水,咕咚咕咚冒泡。
  他再次给檀华夹菜。
  第96章
  “西南边疆靠近三苗, 偶尔能见一些苗族的男女舞蛇人带着他们的蛇来到集市上表演,他们有时候是几人同行有时候是一人出行,一人吹笛, 剩下的人和蛇一起舞动,那些人的蛇通常色彩斑斓有剧毒。”
  “苗人豢养的蛇许多是不会拔毒牙的, 因为他们毒蛇也是他们的护卫。”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 有些会说中原的话, 大多数都不会说。”
  在中原, 其实人们更习惯称呼三苗为南蛮。
  檀华也从一些游记和地理志里面看过关于三苗的记录,东南有很多少数民族, 苗族内也分为不同的部落民族,只是苗族人最多,势力也最大, 所以用多用三苗称呼那片地方的少数民族。
  不同族别的人也各有各的习俗, 有的语言也很不一样。
  “那里夏天雨下个不停, 又很热,像个蒸笼,冬天的时候会比中原温暖。”
  “那里许多时候只穿一件厚一点的丝绵衣服就足以过冬了,当地盛产鲜花,漫山遍野都是, 当年我和母亲住的地方山里有许许多多的凤仙花,大片大片的红粉色, 很好看,更远一些的大理,有更多的花, 有些人家会用鲜花做成饼。”
  燕归还和檀华讲了一些西南的事情,他说那里的水, 水里的鱼,还有一些水鸟,也许是鹭鸶吧。
  因为真的在那里生活过,燕归能将一些东西描绘得很真实。
  他和檀华讲:“苗族人住在山里,他们有时候会来村镇卖他们采来的药草,曾有小孩子好奇跟在来卖药的苗人身后,想知道他是在哪里采来的药,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蛇缠住了。”
  “是什么蛇?后来呢?”
  “是成人手臂粗的蟒蛇,虽然不是毒蛇,力气却很大,那小孩子能被活活勒死。还好当时那个苗族人停了下来,想要警告一下小孩子,意外救了那孩子一命。”
  “那孩子是你么?”
  燕归摇摇头,他说:“我小时候看过乡民抓蛇,不怕蛇,这孩子是我家邻居的孩子,他父母采药为生,孩子也是一起去山里采药,因为只道什么药能赚钱,所以孩子才会眼红跟着苗人。”
  燕归不会讲笑话,至少檀华从没有听他讲过什么笑话,他讲述这些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却讲得很仔细,他说西南一场大雨要下好久,稍微低洼一些的地面会积聚出一小片湖泊,深浅不过人的小腿,运气好一些的人能在水洼中捡到小鱼小虾。
  檀华聚精会神听燕归讲这些事情,她很喜欢听故事,一旦有人讲故事总会听得很认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