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萧恒也吃得差不多了,食不言寝不语,两个人并没有说几句话。
吃完饭,檀华送萧恒出门,走了一段路,人在桥上,临水而行,檀华忽然说:“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命是早就定下来的,不成婚是如此,成了婚还是如此。”
她话说的平静,萧恒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一手抬起按住檀华的肩膀,看着檀华的眼睛说道:“无需忧虑,妹妹必会长命百岁。”
这话说得笃定,檀华几乎不能将之当成一个安慰,差点以为是个承诺了。
她笑了笑,眉目舒展,对萧恒说:“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积年的顽疾,哪有好治的?又哪里来的长命?”
萧恒只说:“妹妹你尽管安心,就算是找遍天下名医,也一定会治好你身上的病。”
他一点都不想放弃,还在寻找。
檀华说:“谢谢皇兄一番心意,我早已安以待命,却是哥哥,不要再多做什么事情了。只有一事,想要拜托皇兄,哥哥放心,不是婚姻相关的事情。”
“妹妹尽管说,就算是婚姻上的事情,只要妹妹成婚,其余的事情,一概都是好说的。”
人成婚之后又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又是方便对萧恒说的么?
檀华说:“若有一日,妹妹不在,请哥哥对这些年服侍我的人照拂一二。”
萧恒说道:“举手之劳的事情,妹妹无需担忧,不论何时,你身边的人我总是给一些面子的。妹妹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全部用客气。”
檀华摇摇头,两个人就此分别。
这一个晚上,萧恒在东宫里,却是很久才能入睡,他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像一块石像,沐浴着夏日皎洁沁凉的月光。
脑海里想着檀华的婚事,一丝睡意也无,索性睁开眼睛。
有时候他觉得妹妹是一个大人,有时候又觉得妹妹是一个孩子,这种印象交替出现在脑海里。
今天见过妹妹,他看那些红灿灿的布料铺在芙蓉殿的花厅里,再去看檀华,就蓦地从她脸上发现两分稚气,尤其是分别时她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孩子的眼睛一样干净漂亮。
不过是几十个宫女太监,自来是奴仆为了主人舍生忘死,有几个是主人生死难料还记挂着奴仆?
这一想,萧恒就觉得檀华过于天真了,他一时担忧她婚后受了委屈不忍说,一时又担忧她有人装好卖乖着让她受了委屈。
两样俱是难说的。
可怜他与妹妹都是没了母亲的人,父亲虽贵为天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管,于儿女之事上便没有太多心思了。
萧恒用着父母的心思担忧着,不一会儿,他坐起身,说道:“来人。”
一身黑衣的人出现在萧恒床外,一个三四十岁的声音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恒想了想说:“再找两个擅长观察的人去看王九郎,主要是看他吃什么做什么,待人接物如何,有没有什么嗜好。”
交代了这件事让别人去做,萧恒才放下心睡着了。
第139章 (修)
王家人丁稀薄, 府上萧疏,有一重重的竹影倾斜依偎。
他祖父已经去世几年了,他父亲在仕途上既没有天赋也没有运气, 至今也只是户部的一个侍郎,不大不小的官职, 向来是不出头的, 他母亲是与门当户对的世家女, 性情温婉, 这些日子全家接了赐婚的圣旨,认认真真, 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些日子,家里到处粉刷清理,又在修理院落屋舍。
霍夫人指挥着仆人搬搬抬抬, 本来是打算秋天换的瓦片, 提早给换掉, 二十来个匠人在屋顶铺瓦片,墙面也新刷了白灰,院子地砖缝隙里的草是一棵都不许留,杂草荆棘,更要清理干净。
过些天, 打算将窗户上的窗纱也都撤下来换上干干净净的新窗纱。
王九郎的书房中。
有个人感叹一句:“当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人看着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穿一身半旧的雾蓝色衣裳,他与王九郎饮茶聊天。
刚才一句感慨之后又是叹息,见一旁王九郎神色如常, 并未因自己这句话消沉,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敬佩之情, 因这钦佩之情,也语法可惜了。
“九郎此番带大功劳归京,我本以为这是九郎仕途之始,未未曾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听闻这些日子九郎都在和崔老编书校文,真是稳如泰山,难道九郎真的甘心当一驸马么?”
对面的王九郎微微笑了笑,说道:“能给永寿公主做驸马,是我的荣幸,如何说不甘心呢?”
“不为人夫,难展抱负,实在可惜。便是九郎日后安于高床软枕,我却心痛于良材闲置,而人又不同于树木,树木可以百年不朽,人又如何?”他说完这番话,有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年纪大了,这些年也是越发糊涂了。”
王九郎说道:“袁兄此言差矣,实为谬赞,九郎,普通人罢了。借换苗地,非九郎之能,全赖大昭盛名,陛下恩威,苗人敬服信重,方能成盟,微末之功,不敢自满。永寿公主为今上之爱女,东宫之御妹,实乃皇家之明珠,九郎不才,有幸蒙皇上赐婚,公主许嫁,实为无上恩荣,九郎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