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更生被夸得满意极了,他对这小丫头素来垂怜,见她好学,天资聪颖,也有意多传授她些,更别提这丫头嘴甜,一口一个师父叫着,他都听习惯了。
“行了,别吹捧为师了,为师看看你说的宝贝。”
姜醉眠献宝似的在竹篓里上翻下翻,找出来一根干枯垂死的植株。
“师父您看,这是不是您上次在医书中给徒儿看过的仙草?”
白更生接过来仔细摆弄,额前皱起深纹,随后脸色一变,将那植株往她脑袋上一扔。
“什么仙草!这就是棵杂草!”
“怎么会呢?”姜醉眠心有不甘地捧着那棵颤巍巍的枯枝看了又看,秀眉也跟着蹙起来。
“师父,这不可能是杂草,您再仔细看看呢?您看看这纹路,这枝叶……”
白更生被她气得够呛,刚觉她聪颖值得栽培,她就拿了株枯草当成宝贝似的来给自己添堵。
“你给我回去将《纲目》从头到尾抄一遍,下回来时为师检查!再给我摆弄你那枯草就给为师滚出去!”
姜醉眠忙把手中枯枝反手扔了,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
“还看!”
白更生刚要训她几句,便见门外进来一人。
面如冠玉,剑眉冷眸,沉着眼眸看人时肃杀沉寂,气场骇人。
白更生看着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庞,思索着捋了捋白须。
姜醉眠将其他草药放置进了药箱中,提着竹篓垂头丧气:“走罢。”
路予行没再多言,对柜台后的老者谦逊颔首,便准备一同离开。
白更生却忽然叫住二人:“慢!”
他走到路予行跟前,绕着他上下打量几圈:“这位公子,可否让老夫替你搭个脉?”
白更生虽久不为人看诊,可一上手便知,此人脉象极其紊乱,且中空虚亏,非长久之象。
他收了搭脉的手,转而按中虎口穴位,找准寸劲猛然用力。
路予行忽觉胸口处一片浓郁血腥翻滚腾涌,他想用内力强行压下,却因动气而控制不住血气逆行,喉间猛然腥甜,他不可抑制地吐出口血来。
那双敛尽寒意的凤眸阴沉垂下,缓缓抬手,面不改色用手背擦了下唇角血渍,再抬眼时,冷冽杀意在深谙眸底闪过,邪肆可怖得仿若变了个人。
一旁的姜醉眠见他竟然吐血,心中一紧,不由失声喊道:“师父!”
白更生并未发现眼前人有过一瞬想杀自己的念头,他递给路予行块干净帕子,问道:“路公子因何受伤?”
路予行嗓音微哑:“被劫匪所伤。”
“可老夫所知,劫匪虽杀人越货,却并不会使阴毒招数,”白更生道:“路公子身重剧毒,自己可知?这毒名为暹红,着实罕见,外表看不出什么,可会致人内力亏损,日积月累,毒发暴毙,路公子会武,自己的内力紊乱至此,难道不察?”
见路予行不语,似是默认,姜醉眠问道:“可有办法解毒?”
白更生沉吟片刻:“无法。”
他现下确实无法,解毒所需的珍稀药材世间罕有,寻常人家不可能弄得到,因此中了此毒,必死无疑。
从药铺出来后,二人皆心事重重。
姜醉眠想到师父方才嘱托自己的话,这暹红之毒罕见至此,劫匪从何而得?若路予行并不是被劫匪所伤,难不成,是招惹了什么权贵?
不管是何缘由,此人都深不可测,不能与他过多纠缠。
况且,方才他那么迟才来药铺,难不成是先去了别处?
姜醉眠心中有事,便走了神,一不注意被人撞了满怀。
她痛哼一声,瞧见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衣着凌乱,发髻垂散,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神色慌张地往后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似的。
“她在那!”
“快去把她给我抓回来!”
几个彪形大汉忽然出现,穿过人群匆匆跟来。
小姑娘见状,吓得抖成了筛子,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冒水的泉眼,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去卖酒,求你救救我……”
大汉已然赶到,一人一边扯住小姑娘的胳膊就要将人拖走。
她哭得撕心裂肺,望着姜醉眠哭喊:“姐姐,求求你了姐姐,求求你……”
姜醉眠终是于心不忍,上前拦下几人:“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为何强行抓人?”
“我们是镇上酒馆家的,这小娘们被她酒鬼老爹卖给我们酒馆当卖酒女了,我们现在带她回去是天经地义!”
小姑娘双眼哭肿得像核桃,拼命摇头抗拒。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岁模样,却要被那群酒肉池林脏陋粗鄙的酒汉当玩物。
那酒馆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好买些年轻女子做卖酒女,姜醉眠对此早有耳闻。
“她的卖身钱多少,我替她赎身。”
此言一出,周围看戏百姓均拍手叫好。
大汉犹豫几分,伸手比划:“足足五两。”
路予行只是勾唇冷笑。
草民贱命,原是不过五两。
姜醉眠一口应下:“好,五两就五两,她的卖身契呢?”
大汉在怀中掏出张纸:“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姜醉眠装模作样也在怀中摸索半晌,随后转头问身后的人:“能不能,借我五两银子?”
路予行倒是没想到她脸皮挺厚,挑眉看她:“没钱还想充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