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姜醉眠如梦初醒,狠狠摸了把脸颊,抬眼时一双桃花眼红得肿胀,巨大的悲怆痛苦从破碎眼底流露出来。
  “阿樱没死,她没死对不对?”
  村长面色犹豫,朝着旁边几人使了使眼色。
  有人回答道:“这个,我们也不敢说,只是有人看到杨月樱的尸首先前也是躺在这院子里的,可不知为何后来我们赶到的时候,唯独她的尸首消失了。”
  “她一定没死,阿樱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找她……”
  姜醉眠从地上起身,单薄身影晃了两下,险些栽倒在地,可她目光决绝,眼底满是倔强坚韧的红血丝。
  村长几人欲拦下她:“眠丫头,你自己出去找也没用啊,我已经派人在外面找了好几圈了,都没有璎丫头的下落,现在天黑了,你这么出去实在危险啊。”
  “可是阿樱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很害怕,她在等我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的,”姜醉眠脸色苍白如纸,未干泪痕挂在两颊,芙蓉泣露般脆弱惹人怜,“我只剩她了……我只有她了……”
  她脚步虚浮,方跑至门边,就因痛苦太甚支撑不住,眼前袭上一阵晕眩,两腿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幸而一双手及时将她打横抱起,纤细温软的身子稳妥陷入方宽阔安稳的怀抱。
  那一瞬间,仿若回到了小时候。
  也是这样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她带着满身狼藉,从尸山火海中爬出来。
  好像也有一个温热的怀抱,居高临下地俯身,将她从鬼门关抱回。
  *
  再醒来的时候,面前有一张放大的娃娃脸。
  “姐姐,你醒了!”
  青彤眼中满是惊喜,小心翼翼将姜醉眠从床榻上扶起。
  “这几日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都快吓死我了,有几次你起了高烧,村长请郎中来帮你看过,幸好如今无事了。”
  青彤端过来一碗黑苦汤药,吹凉了递到姜醉眠唇边:“姐姐,你先把药喝了吧。”
  “阿樱……”姜醉眠开口,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且一说话就像是吞了针般疼痛。
  青彤知道她想问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对她刺激小一些。
  “阿樱姐姐,还,还没有找到,可能,是掉进河里被河水冲走了,也可能是摔下山崖,找不到尸首了……”
  “咳咳……”
  闻言,姜醉眠猛烈咳嗽几声,喉间便涌上股腥甜。她费力压下,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可身体过于虚亏,双腿也根本使不上力气,刚一沾地,便脱力似的摔倒在地。
  “姐姐!”青彤连忙放下药碗过来扶她,“你没事吧?郎中说了,你得静心卧床几日,好好休养才行。”
  “叔父叔母呢?”姜醉眠胸口痛得厉害,双眼又盈满泪意,眼眶中盛不下后,便顺着尖细的眼尾缓缓落下。
  青彤也跟着红了眼眶:“村长和长辈们帮着操办后事了,村长说,人死不能复生,叫姐姐千万要节哀。”
  节哀,这样的飞来横祸,要她怎么节哀?
  姜醉眠沉默阖目,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只管扑簌簌落下。
  叔父叔母与她有养育之恩,就仿佛她的亲生父母般,可她如此无用,竟连尽孝的机会都再也没有了。
  “他们,是被人杀害,”姜醉眠睁开眼睛,望向前方的眼神心事沉沉,“我要去报官,定不能让他们无辜枉死!”
  *
  二老入土为安后,牌位也被拿回了家中供奉。
  而路予行自那夜之后就忽然消失了,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姜醉眠本无精力操心此事,青彤在她病时照顾了她好几日,她也无法狠心赶人离开,便留她在家中住着,二人相依为伴。
  等姜醉眠能下地走路了,二人便去镇上报了官。
  杨家二人惨死家中,一人无故失踪,杨家近乎被惨烈灭门。
  这样罕见的大案,府衙该加以重视,尽快调查此案才是。
  可距离报官之日一晃就过去一个月,竟也无丝毫动静。
  姜醉眠带着青彤便又去府衙申冤,官老爷再次应承下来,只说会尽快破案,给死者一个交代。
  可这尽快究竟是多久,没人知道。
  可能一月两月,也可能三年五年。
  白更生是见过世面的,他告诉自己的小徒儿,这世上无解之事多如牛毛,悬案冤案也数不胜数,可这就是为官之道,不可强求。
  但为何不能强求?
  十年前,父亲被判通敌之时,皇上不听一字辩解,就下令满门抄斩。
  十年后,叔父分明已经辞官归田,他们只是想在这穷乡僻壤安稳度日,也成了一种奢望。
  生于清明天地间,只想求一丝公允,怎么就成了强求?
  从镇上回到家,姜醉眠便跪在了叔父叔母牌位前,沉默不语,一跪整日。
  青彤瞧见她日益消瘦的身影,担忧得愁眉苦脸,若是再这么苦心熬下去,她怕姐姐有一天也会随二老去了。
  村长带着苏大娘来敲院落的门时,姜醉眠还跪在牌位前,青彤正想法子如何能让她进些食。
  “村长,您怎么来了。”
  青彤迎着二人进了屋。
  村长见姜醉眠骨瘦如柴,整个人憔悴得仿若快要没有生气,心中也万分不忍。
  “眠丫头,有个消息我琢磨了几日,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村长斟酌着语气说道,“前几日孙老二和他媳妇从京城回来,说是送货的时候在街上好像看见了璎丫头,可他们不确定,只是看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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