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几个寺内官员皆六神无主,面如土色,正卿一朝惨死柜中,偏偏还是在辽国使臣即将抵京的节骨眼上,他们全都慌得没有主意了。
  厉云川倒还算镇静,仔细察看了一番左正胸口上的宽刀,随后神色一变,对陆昭珩禀报道:“殿下,左大人之死,恐怕不知是刺客那么简单!”
  陆昭珩也看出那宽刀的来由。
  辽国人常年居北寒之地,勇猛剽悍,所用兵器也大多宽大沉重。
  而这宽刀,便是辽国特有的兵器之一,更别提那刀柄上的繁复花纹,皆是辽国图腾。
  几个官员一听,都吓破了胆子:“不是刺客,那,那还能是什么人?”
  厉云川正色道:“只怕是辽国使臣还未抵京,便先派杀手来京城作恶,他们敢杀朝廷命官,就是故意给我大宴一个下马威!”
  “什么?!居然是辽国杀手干的?”
  “辽国蛮人毫无信用,我大宴就不该同其议和,该当将他们一举歼灭才是!”
  “我们还何必在此接待什么辽国使臣,等他们来了便叫他们有来无回!正好在我大宴领土上,就将他们全都杀了给左大人报仇雪恨!”
  “……”
  陆昭珩听着几人的慷慨激词,却并无言语。
  那宽刀虽是辽人兵器,可杀人手法却并不像用惯了宽刀之人。
  宽刀砍人头颅或四肢最为顺手,插进胸膛,倒像是用惯了长刀的手法。
  思及此,陆昭珩冷笑一声。
  东宫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杀人然后嫁祸给辽人,顺势激起大宴朝堂的激昂愤怒,若他们真的把辽国使臣给杀了,此次两国议和便再无可能。
  杀掉一个用着不顺手的官员,再把主理此次接待事宜的自己拉下马,一举两得。
  可太子做事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能让自己抓住把柄。
  陆昭珩对厉云川道:“既然厉大人看出事有蹊跷,此事便交由厉大人全权处置,若能找出杀害左大人的辽人,我自会在父皇面前为厉大人美言。”
  厉云川并无攀附升官之意,可他也想尽快揪出背后凶手,便拱手道:“微臣领命。”
  偏殿内众人尚未离去,几个吏员就急匆匆从外面奔来,还险些将靠在门边的姜醉眠撞倒。
  几人冲着陆昭珩跪地磕头道:“殿下,门外来了好些士兵,看着不像是京城守卫,现下已经将驿馆内外给围了!”
  陆昭珩沉声训斥:“慌什么。”
  吏员道:“奴才竭力阻拦了,可他们硬要闯进来,奴才也说了七殿下尚在驿馆内,他们行事万不可如此莽撞,可他们根本不听啊!”
  蔺风怒道:“领首的是谁?就不怕冲撞了殿下?”
  话音未落,便听得偏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齐刷刷朝着偏殿围过来了。
  率先踏入殿内的是个一身劲瘦黑衣,头扎高马尾的利落姑娘,虽然生得稚嫩,可眉宇间的凛冽英气也瞧得出飒落大气。
  姜醉眠记得她,那时在将军府门外匆匆一瞥,她是赵筠的小女儿,如今在锦衣卫做到了总旗之位的赵楚洛。
  赵楚洛对陆昭珩恭敬行礼:“见过七殿下。”
  陆昭珩见来人是她,便道:“赵总旗好快的消息,驿馆内刚出了命案,你就带人赶到了,莫不是有人为你通风报信?”
  赵楚洛瞧见了他身后柜中的尸体,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在看清楚左正胸口处的宽刀后,说道:“殿下多心了,我等只是奉命捉拿京城中逃窜的辽国要犯,谁知那几人竟然从京中一路逃至蕉岭山,昨夜我已命人在山中搜寻一夜,尚未发现那几人的踪迹,思来想去,整座山也只有这处驿馆没有搜寻过了,为了捉住要犯,我便只得先让人搜过驿馆上下之后,再来向殿下请罪。”
  陆昭珩问道:“可有搜寻到要犯踪迹?”
  赵楚洛望着尸体道:“并未,但是我见尸首上的那把宽刀,倒像是辽人所用。”
  厉云川在一旁道:“赵总旗所言不错,那宽刀确是辽人所用,我方才也怀疑左大人便是被辽人所杀。”
  赵楚洛这才瞧见厉云川,手中的长刀都顿了顿,颇有些羞涩的冲他微微颔首。
  陆昭珩却睨了眼殿外站着的一众金甲士兵,如此凛然的杀气,应是在战场上撕杀过才能练就的。
  他敛眸道:“即使捉拿要犯,正七品的总旗也无权调用戍边军兵,赵总旗真是一人带兵前来么?”
  赵楚洛听言,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说道:“我……我只是向父兄借用了一下军兵而已,就是我一人……”
  “洛洛。”
  她话音未落,便被道带着清泉冷意的嗓音打断。
  赵棠持着佩刀,身姿挺拔如山间劲松,眉目冷峻似明月清雪,从一众士兵身后缓缓走出。
  步履沉健,不卑不亢,即将踏入偏殿门内。
  姜醉眠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便骤然顿住了呼吸,她那条受伤的左腿仿佛又在钻心刺骨的疼痛。
  知道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姜醉眠并不打算再与他相见,岂料如今再见竟会是自己如此窘迫的场景。
  她悄悄用右腿朝着殿门旁边挪动,生怕会惊扰到殿内殿外的众人。
  眼见着赵棠离她越来越近,她不愿叫他看出自己便是御花园那晚的侍女,便连忙将脑袋深深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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