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蔺风见他啰嗦半天没说出自己想听的,打断他的话语,直接问道:“那她为何会屡屡干呕?”
  郎中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看着蔺风问道:“大人觉得是为何?”
  蔺风浓眉一皱,凶神恶煞地说道:“我若是知道,还请你来作甚。”
  郎中差点被吓得腿都软了,连连说道:“体虚无食欲,想来吃食若太过滋补油腻,是有可能会反胃的。”
  蔺风细细琢磨了下他的话,冲着姜醉眠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压着人出了房门。
  等到两人走后,姜醉眠才急忙从屏风后端出一碗黑苦汤药,仰头一饮而尽了。
  这是师父专门为她研制的可以暂时让脉象掩藏成普通人的药物,只是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她需得尽快服下第三味药,让脉象再恢复如初才好。
  也幸而方才那位郎中光是被蔺风就吓了个魂掉,给姜醉眠诊脉的时候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
  如此一来,陆昭珩的疑心应该可以消了罢。
  入夜后,姜醉眠只点了床边的一盏烛台。
  往日这个时辰她早该睡下了,只是今日不知怎得,她有些睡不着。
  陆昭珩应该还在处理公务,尚未回府。
  她已经听府中下人说起,与辽国使臣洽谈一事进行的十分顺畅,辽国不仅要对大宴割地赔款,两国还要即刻休战,辽国使臣也要随着西北军一同回辽。
  陆昭珩这份差事办的相当漂亮,在朝中竟然又多了几位官员的支持,皇上已经许了他入早朝议政,还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这位七殿下封王也指日可待了。
  窗外月光清凌皎洁,莹润银辉洒进屋内,将榻前厚重绵软的金丝绒毯都映亮了些。
  姜醉眠身子蜷缩起来,双臂搂着膝盖,脸颊轻轻靠在臂弯里,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片月色。
  雪白,圣洁,不染尘埃。
  与她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已经被碾进了尘土里,翻不得身了。
  或许,那个夜晚,她从一片火海中逃离出来的那个夜晚,便是错的。
  如果她与父亲母亲,还有全府上下一起葬身在那片火海中,是不是就不会沦落至今日这般痛苦的境地。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软弱,为何连死都不敢。
  可她又想到了叔父叔母不顾一切也要救她的模样,她怎么能死?
  她还要好好活着,为叔父叔母报仇雪恨。
  还有国公府上下冤魂,她也要为他们沉冤昭雪。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还能报的了仇吗?
  她缓缓伸出只手,隔着轻薄中衣,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面,竟然已经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
  这也应该是天地间,唯一与她有着血脉渊源的牵连。
  可为什么会是陆昭珩的孩子。
  她眼眶酸涩的厉害,心脏也宛如被狠狠揪住了往怀中扯,她越想从痛苦中抽离出来,便会被扯着越下坠一分。
  直到那处胸口变成一个鲜血淋漓的空洞。
  姜醉眠太过沉溺于巨大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屋内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等到她被一个温热的怀抱轻轻搂紧了之后,她才恍惚着抬起来眼眸。
  陆昭珩浑身充满嗜血戾气,他方才处置了几个偷偷溜进府中想要行刺的辽人,原本在两国欲求休战的档口,他没打算杀了这几人。
  但是听蔺风说其中一人竟然妄想溜进这处偏院来,他手起刀落,将那人的头颅劈成了两半,散落在地上的脑浆瞬间便被几只身躯庞大的恶犬分食干净。
  剩下的几人他倒是有了些许耐心,只命人将他们绑在了木架上,询问他们背后主使是谁,有何目的,若是不说,便让恶犬纷拥上前刮食其残躯。
  那几人倒是硬骨头,只剩一口气了也没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陆昭珩只让蔺风在那守着,又调了几支暗卫来将偏院外面围了几层,这才进了屋。
  他没来得及换下衣物,一心只想尽快看到她安然无恙。
  他已经听到蔺风说,郎中为她诊过脉了,除了体虚,并没有其他异样。
  像是心中那股一直在隐隐期待的欢喜骤然被冰冷无情的浇熄。
  若从未期盼过,也不会知道希冀落空,心竟会这般失落痛楚。
  姜醉眠在他拥上来的瞬间,便闻到了他外袍上不小心溅到的鲜血,脏污的血腥味直冲鼻间,险些叫她又干呕起来。
  幸好她死死捏紧了掌心,将那股恶心反胃强忍了下去,眼角一股难受的清泪滑落下来。
  陆昭珩似乎能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先扬手将外袍脱了扔下去,才又回到榻边重新抱起她。
  “怎么还不睡,”他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问道,“在等我?”
  姜醉眠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月光清凌凌打在他侧脸,那双阴戾的凤眸此刻竟异常柔和,微微垂下来看她,仿佛格外专注,要将她脸上每个表情都尽收眼底。
  陆昭珩将她的腿岔开,轻轻曲折起来放在自己身侧,一手扶住她后腰,一手缓缓伸进了雪白中衣底下。
  高大强悍的身躯能将娇小纤瘦的人彻底笼罩在内。
  “再给我些时日,”他靠近过来吻她,“我会替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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