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妹妹送回房内,又嘱咐了几句,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阖上,解衍重新步入夜色之中。
  月光似乎十分偏爱这位如皎月般的男子,光华倾斜在他的身上,映出冷淡的侧脸,以及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心。
  他隐约察觉白惜时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但很显然,那样的眼神,解衍不习惯。
  第7章
  魏廷川十六岁之前的人生,算得上顺风顺水,他是京中尊贵无双的世子爷,时常出入宫廷,与皇子皇孙为伴。
  但自父亲被先帝猜忌问斩,母亲自戕,他被发配充军之后,整个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魏廷川还是世子之时,他在宫中偶然遇见了小太监白惜时,那时白惜时处境十分艰难,正在伺候废院皇子,处处受人刁难欺凌,魏廷川机缘巧合之下,帮过他几回忙。
  可能在当时的魏廷川看来,帮过白惜时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于当时的白惜时来说,是孤立无援之中送来的一捧热光。
  她感激,也想要报答。
  因而当等到废太子登基,他与老太监张茂林一起进入司礼监,听闻有去西北监军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就恳求陪同监军的大太监一起,共赴西北。
  张茂林当时将白惜时骂得狗血淋头,直言此时正是在司礼监站稳脚跟的大好时机,他作为新上任的掌印手边也正缺人手,白惜时却偏要这个气候跑到战场上吃苦受罪,简直脑袋被驴踢了。
  但白惜时没有后悔所做的决定。
  并且时常庆幸,还好她当时,去了。
  在西北边塞的军营,白惜时找到了负伤的魏廷川,他与许多伤员一同躺在漏风的棚帐内,衣裳脏污、嘴唇干裂,鲜血染透了包扎伤口的布。
  看见白惜时的第一眼时,魏廷川应该是想要笑,却又似乎不大笑得出来。
  他可能在白惜时面前矜贵体面、无所不能惯了,这个时候即便落魄,也要面子,最后便笑得沉闷又勉强。
  与解衍那违心的一笑,如出一辙。
  可能就是因为解衍的那一笑,这夜,白惜时又梦到了魏廷川。
  梦里自己继续问他,“为什么每次打仗都这么不要命的往前冲,不怕死吗?”
  魏廷川望着远处层峦起伏的山脉,声线坚定,“不怕死,我只怕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起来。”
  他想要重回权力之巅。
  白惜时睡醒的时候,脑中萦绕的,还是魏廷川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继而又有些为他高兴,魏廷川不愧是魏廷川,如今正如当年所言,靠着一次次挣得的军功,做到了参将的位置。
  未来,他应该还会继续向上走,或许有可能,超越他的父亲。
  因为梦到魏廷川,白惜时在床边多坐了一会,继而自己绑好束带、穿上金丝甲,才叫了人进来替她洗漱更衣。
  一见推门进来的仍是孟姑姑,白惜时上前两步,托住她的胳膊:“姑姑风寒未愈,不用这般操劳,回屋休息吧。”
  孟姑姑一边坚持将外袍展开,替她穿上,一边摇头道:“不碍事的,哪就有那般娇弱。”
  但她面容仍旧憔悴,白惜时:“姑姑本就是医者,更当知道休养的重要。”
  孟姑姑却不接话,反倒自责,“怪我昨日睡得太死,竟不知厂督回府。”
  继而又问:“听说谢郎君和柔云姑娘昨夜惹厂督生气了?”
  白惜时见劝不回去,改为按着孟姑姑坐下,自己站在镜子前整理衣襟,“没有。”
  孟姑姑笑了起来,“我就猜到厂督不会真的动怒,定是又吓唬人去了。”
  白惜时闻言扬唇,没有反驳。
  待穿戴完毕,白惜时走在廊下要去前厅用饭,走了几步,却见好些个婢女聚在一处洒扫,一时有些惊异,回头去问孟姑姑。
  “我竟不知,府中有这样多的丫鬟婢子。”
  孟姑姑循着望过去,又迎风低咳了一声,这才有些无奈道:“那还得是探花郎才有这样的本事,将府中各处的婢子差不多都聚齐了。”
  “厂督有所不知,自解郎君入府,还做了花草匠,这些个小丫头们便一个起得比一个早,争相等在此处,连亭榭里的落叶都抢着扫完了。”
  经孟姑姑这一提醒,白惜时才发现另一边站在两棵景观松之间的解衍,此刻他正拿着一把园艺剪,跟在老师傅后头学习。
  男子身量极高,却有些清瘦,身着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衫,但即便这样,仍旧难掩丰神俊逸。
  他此刻神情专注,听得也认真,很显然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郁郁葱葱上,仿佛根本没发现有许多双眼睛都在有意无意,偷偷打量着自己。
  白惜时看看解衍,又扫过那一群小丫头们,没太往心里去。
  还是孟姑姑看不下去,带着浓厚的鼻音从廊下走过去,“如此这般也太没了规矩,我这去将她们撵走,一会再挨个叫过来好好管教训斥。”
  丫鬟婢女们见孟姑姑来了,又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厂督,吓了一跳,没一会便作鸟兽状,低头小跑着回了各自的院落。
  此刻廊下无人,白惜时如旁观者一般看着这样的热闹场面,倒觉得添了几分生机。
  落难的清冷探花郎与开朗机灵的小丫鬟……
  说不定,还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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