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锁吓了一大跳,立马去找布巾想要给俞昂去擦干,这个时候俞昂难得一见的大度,口中说着无事,手上却有意无意摸过小锁那抓着巾帕的手。
  看到这里,白惜时脸色倏然沉了下来,直接迈进门槛,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俞昂一见来人,立马收回手站了起来,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与白惜时打招呼道:“掌印,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等你等了许久,肚子都快等饿了。”
  白惜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率先看向对面的小太监,“小锁,去通知汤序传菜。”
  “是,掌印。”
  江小锁聪明伶俐,如果说第一次见到俞昂,当他得知此人是禁军副总领,又是掌印朋友的时候,想要表现表现,给人伺候好留下好印象。
  那么当俞昂摸上他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点不对了,具体怎么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
  所以一得白惜时的令,江小锁点点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俞昂以为白惜时传菜是要留他一起用饭,面上笑嘻嘻继续套着近乎,“掌印,刚才那就是你准备培养的小太监?我瞧着不错,长得也够标致,果然能入掌印法眼的人都如掌印般……”
  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俞昂意味深长又回味下刚才滑溜的触感,目光一转,才发现白惜时此刻阴翳的眼神,心中骤然一抖颤,把未说出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白惜时耷拉着眼皮,“副总领既湿了官袍,便快些回去换了,免得身为禁军衣衫不整,有损皇家颜面。咱家亦准备沐浴用饭,恕不远送。”
  说罢,他召来汤序送客,自己径直走入内室,挥不去心头那股嫌恶。
  待打发走了俞昂,等到菜已布好开始用饭,这时候江小锁磨磨蹭蹭走了进来,脸上难得没有了以往的笑模样,怯生生望向白惜时。
  “掌印,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白惜时拿起筷子,想要说什么,又觉得他年纪还是小了些,遂只看着他道:“以后记得离俞昂远点,有什么事,告诉我。”
  “是。”江小锁认真点了点头。
  “去吃饭吧。”
  望着少年离开时单薄纤细的背影,白惜时隐感担忧,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内宦长得太过白净惹眼,未必是件好事。
  —
  第二日早朝后,白惜时从御前回程路过御马监,想起赵岳,便顺路走进去看望一二。
  没成想一进门,就看见那孩子正双膝跪地嚎啕大哭,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宣泄模样,滕烈寡然立于一侧,片刻之后,高大的男子走了过去,伸手,重重按在赵岳的肩膀之上。
  是一种无声的抚慰。
  默默在后头看了二人半晌,白惜时在心中轻叹口气,阻止了汤序上前通传,预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个时候贸然上前反倒像是打扰。
  不过离开的时候,汤序一不小心踢到颗碎石子,练武之人听力极好,很快,滕烈便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白惜时无声与滕烈对望了一眼。
  继而,男子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仍一无所觉,背对着众人沉浸在自己悲愤情绪当中的赵岳,白惜时:“指挥使做了什么,将咱家新收的徒弟欺负成这副模样?”
  闻言,滕烈有些无奈地看向她,明显是觉得白惜时是在曲解自己,又没有开口去解释,只能这么看着。
  唉,这人听不出来玩笑话。
  白惜时一摇头,换了种方式,“其实能哭也是件好事,哭出来发泄过了,心中便可减少些阴霾。”
  滕烈:“他不喜被人同情。”
  白惜时闻言,细细思索片刻,确实,少年人自尊最是强烈,有时候善意的同情对于当事人来说,也是一种温柔的残忍。
  望向此刻仍在痛哭的少年,白惜时:“只要他不同情自己,就没人能同情的了他。”
  “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看得起自己,内宦也罢,女子也罢,照样可以上阵杀敌,驰骋四方。谁规定的能够建功立业的就一定不能是这些人?”
  白惜时:“天无绝人之路,指挥使觉得呢?”
  “掌印说得是。”
  滕烈也跟随着白惜时的视线望过去,“这些话,掌印为什么不对赵岳说?”
  白惜时说到这就想叹气,“我说了,他不听我的。”
  “不过我发现他倒是比较会听你的话,那就只能请指挥使替咱家多多费心,开导一二。”
  虽然白惜时也不确定像滕烈这种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能不能起到劝慰的作用,但兴许男人有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呢,赵岳瞧着确实是比先前好了一些。
  滕烈:“掌印对赵岳很好。”
  “李阁请托照看的,咱家当然得对他好。”
  滕烈却突然一摇头,“掌印很好。”
  “……?”
  很难想象这话竟然是从滕烈口中说出来的,白惜时瞪着瞳仁,侧眼看向他,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阵,最后问出了一句,“指挥使,昨夜喝酒了?”
  这人她记得喝多了才会变得好说话。
  听到这,滕烈的表情出现了丝裂纹,“……没有。”
  只有男子自己知道能说出刚才那四个字,他克服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但白惜时,好像根本就没听懂。
  “没有你竟会夸咱家?”
  白惜时更为惊异,一副鸭蛋里孵出了只麻雀的新奇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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