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地反射着日光,无论江迟迟怎么努力抬头,他的脸依然模糊不清。
  “铛!”
  刀光落下,锁着她的铁索被瞬间斩断。
  他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她面前,浑身紧绷地将人揽入怀中,从隐忍克制指尖到苍白染血下颌,无一不在微颤。
  江迟迟更加努力瞪大双眼,想看清楚这张近在咫尺、让她咬牙切齿的脸。
  可他的面容像是晕开的墨色,黑沉一片。
  她感受到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似乎说了一句话。
  可耳朵里只有无尽的风雪呼号,什么也听不见。
  下一刻——
  凌冽寒光划过她的脖颈。
  刹那间,风雪哀鸣。
  那张永远看不清五官的脸渐渐变得遥远时,一滴灼热到让人心悸的液体掉在江迟迟的脸颊上。
  ……
  江迟迟在一片濡湿中醒来,胸口的玉坠正不停发烫。
  昏黄的烛火已经熄灭了,闺房笼罩在黑暗中,窗上映出细长的影子,正蠕动交织,试图寻找缝隙进入。
  她微微喘着气,忍着从噩梦苏醒的不适,撑着床坐起来。
  手刚按在床上,便摸到一片冰冷濡湿的粘稠液体。
  江迟迟僵着一张脸,并不想知道这是什么,直接拽过薄被把手擦了个干干净净。
  低头擦拭时,余光隐隐有一抹暗红色的影子。
  距离极近。
  她擦拭的动作渐渐僵硬,捏着怀里的灵符,一点一点把视线往旁边挪去——
  黑暗里,殷红嫁衣无声无息立在床前,像是一直在凝视着床上的人。
  嫁衣像是被某种液体染湿,滴答、滴答......在地面氤氲出一片深色。
  第03章 古宅嫁衣3
  一张驱祟符笔直飞出,伴随着江迟迟麻木到有些冷静的声音:“敕令——通尊急刹灵毙缴消!”
  灵符附在嫁衣前一寸,边缘焦黑开始无火自燃。
  她面无表情又是一张甩出。
  新叠加的符篆离嫁衣近了分毫。
  紧接着,又是一张。
  又一张......
  数重符篆叠加下,终于触碰到嫁衣。
  无数声凄厉的哀泣响彻房内。
  黑气从嫁衣中源源不断溢出,蠕动扭曲化为一张脸。乌发如水,脖颈长而柔软,白皙的美人面上,长着密密如同鱼卵的赘生物。
  江迟迟离得很近,看清“鱼卵”后,指尖阵阵发麻。
  那是一张又一张的脸,她们挨挨挤挤,齐齐张嘴哀嚎。
  来不及多想,她手指如飞,从一沓符篆中精准夹出明黄色的,对着即将显形的厉鬼一甩,随后手捧白色小罐,喝道:“身死念消,怨鬼尽散,收!”
  江迟迟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将封印灵符“啪”地贴在锁魂瓶上,然后扶着床沿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她咬牙切齿捏着拳头,眼泪哗哗。
  烧钱啊!她连十块一个的塑料盆都买不起了。
  缓过一口气后,她看向了手中的锁魂瓶。
  白色小罐变成极淡的青色,闺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江迟迟清晰记得,教务处给这个茧的评级为“青”,这意味着这个茧内级别最高的怨鬼不超过青衣。
  而现在,她收到的第一个鬼就是青衣。
  江迟迟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这个茧的评级出错了,真实等级在青以上,可能是紫,甚至有可能是......红。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在黑暗中突兀响起,江迟迟的思绪被骤然打断。
  几道扭曲的影子斜斜投射在房门上,含混不清带着窃窃笑声的声音飘了进来:“二小姐,您醒了。开开门,让奴进来添一盏灯。”
  江迟迟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左手捏紧了符篆,右手紧紧握着剑柄,一动不动盯着门外。
  “二小姐,您醒了。开开门呀——”
  “二小姐,快开门......”
  “嘻嘻嘻嘻,您醒了,我们知道您醒了。”
  窸窸窣窣的笑声里带着森森恶意,在她耳边回荡。
  贴在门缝处的辟邪符边缘开始渐渐变得焦黑,有丝丝黑气试图溜入。
  江迟迟丧着脸地夹起一张符,嘴唇蠕动无声念出灵诀,符纸飞出稳稳贴在门上。
  紧接着,一张又一张,直到把门缝、窗缝堵的严严实实。
  见进不来,屋外的声音逐渐扭曲疯狂,一声声扰得人头昏脑涨。
  江迟迟不敢睡过去,只能抱着剑,捏着符,靠在床柱上,心疼她烧掉的灵符。
  就这么昏昏沉沉熬着,直到天光乍现,屋外的声音才不情不愿低了下去。
  江迟迟绷紧一夜的神经微微松懈,头一歪,汹涌的困意就卷着她坠入了沉睡。
  睡眠没有持续太久,江迟迟再次被敲门声唤醒。门外的侍女请她移步偏厅和沈老爷用膳。
  能不能让这个茧爆炸。她诚心诚意朝祖师爷祈祷着。
  当江迟迟梳洗完毕打开房门时,怨气冲天宛如厉鬼,碧衣侍女都忍不住挪开了几步。
  偏厅中人已经到齐了,江迟迟捡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长桌主位坐着富贵臃肿的沈老爷,旁边是捻着一串佛珠细眉淡唇的沈夫人。
  沈夫人左手边坐着沈茵,见江迟迟来了,她含笑喊了一声二妹妹。
  她的对面是个面生的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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