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迟迟百忙中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提剑就砍,招招干脆凌厉。
  几声凄厉嚎叫后,地上只余两件泡得破败的碧色衣裙。
  她用锁魂瓶收了,扭头就冲向下人房。
  夜色浓郁如墨,灯笼檐下摇曳。
  一张张雪白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江迟迟咬碎了嘴里的糖,心跳如擂。
  小道花草葳蕤,莲池幽暗。
  一只湿淋淋的手攥住了她的脚踝。
  池子里,浮现出一张五官化开的雪白面庞,他说:“池水好冷,你真暖和啊。”
  窸窸窣窣......那东西爬上来了。
  胃部狠狠抽搐着,江迟迟机械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糖。
  提剑,笔直刺下。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灵符落下,烧的精光。
  对于这种连白都评不上的怨鬼,它们甚至无法被收容。
  长久的在人世徘徊,它们已经神智混沌无法入轮回。
  遇见,可杀。
  浓重夜色里,白袍少女提着木剑,身后连绵不绝响起凄厉惨叫。
  灵符燃烧的跳跃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
  一步一步,朝着后院走去。
  当江迟迟跑到下人房院子外,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这个茧中的怨鬼,太多了......
  院中无一丝光亮,刚踏入院内,江迟迟眼前便漆黑一片。
  “嘻嘻......”
  一声娇笑从她后颈擦过。
  江迟迟下意识挥出一剑,那娇笑声似远似近。
  渐渐地,四面八方都响了起来。
  一阵极快的阴风倏地掠过,拍向她的左肩。
  糟了,这东西想拍灭她的三盏阳灯!
  江迟迟正想挥剑,右手突然被柔软冰冷的手指死死钳住。
  她的后背被阴寒笼罩,冷得发僵。这片刻的失神,左肩寒意笼罩。
  就在那阴风拍下时,胸前的玉坠猛地一烫,灼热蔓延四肢百骸。
  身后的阴寒也在这一瞬消失。
  钳住江迟迟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猛地松开,她隐隐听见了一声尖厉叫声。
  眼前的黑暗似乎淡了少许,她抬眼扫去,自己还在院子里,四处阴气弥漫。
  院中槐树上密匝匝挂着面容苍白,涂着鲜红胭脂的纸人。头颅齐齐扭向她所在的地方,漆黑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过来。
  走廊上,血液流淌,残肢断臂、直勾勾盯着她的人头正在咕噜噜滚动。
  爬满青苔的水井里,伸出一只指甲鲜红的手……
  下人房成回字形,一扇扇门窗紧闭。
  只有靠角落的一间,门窗在冷风里吱呀作响。
  里面杂乱不堪,四处都是灵符燃烧后遗留的焦黑。
  屋里还有一扇向着后花园开的窗,正在阴风中嘎吱作响。
  江迟迟捡起一张灵符碎片,隐约能看见上面笔走龙蛇的符文。虞念慈总是笑话她写成这样,祖师爷都认不出来。
  入茧之前,她曾送给虞念慈一叠灵符防身。
  江迟迟冲到窗边,仓惶往外看去。
  几缕乌黑发丝从窗棂幽幽落下,落到在她后脖子上。
  江迟迟反手一拽,把一颗怨鬼头死死掐在手里。
  “呕——”她没忍住干呕出声,眼睛却死死盯住手里的女鬼头,“住在屋里的侍女去哪了?”
  灵符离那颗头只有几厘米距离。
  女鬼头的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混沌答道:“池……池子……”
  “啪”灵符径直贴上女鬼头。
  江迟迟面无表情将女鬼的凄厉叫声抛在身后,翻身一跃,落入后花园。
  后花园中假山重叠,潺潺流水声在夜色里响起,一汪池水坐落在环绕的假山中,
  “念慈!”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没有回应。
  江迟迟握着剑的手不断轻颤。
  阴气太重难以看清周围,她跌跌撞撞摸索着跑向池边。
  手中的灵符似漫天雪花落下,池面燃起了猎猎橘红火焰。
  冲天的凄绝惨叫接连不断响起。
  火光映着她雪白的脸,她踏入冰冷的湖水里,一剑一剑刺下去。
  当惨叫渐渐停歇,寂静的池中只剩四溅的水花声。
  江迟迟终于停了下来。
  水珠顺着发丝落下,她怔怔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池面,浑身无一处不冰凉,心里的恨却越烧越烈。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臂。
  江迟迟持剑猛地一刺。
  桃木剑入水那一刻,一张眉目温柔的面容从水里冒出来,狼狈中带着怒气。
  “祖宗,连我也要杀?!”
  她咳出好几口腥臭的池水,咬牙切齿:“日他仙人板板,要不是姑奶奶会游泳,就被它们拖下去淹死了!你刚刚是不是烧符了,烧了多少?这池子里这么多怨鬼都给你烧成灰了......”
  虞念慈的话音突然一顿。
  她被江迟迟用力抱住了,怀里的人冷得像快冰,比她这个在池子里淹了好一会的人还冷,整个人在止不住颤抖着。
  虞念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迟迟,我没事呢。咱们可是学院前三的小组,你要相信队友顽强的生命力啊。”
  浓雾不知何时笼罩着池边,看不见的黑暗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有更多的怨鬼,正在靠近。
  她们好似黑暗中的两簇火焰,吸引着扑火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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